不期而遇的苹果

2007年7月，我和先生一车两人自驾游云南，一路风光无限。

那天我们出贵州安顺不久，就拐进了服务区。车子停好我们就下了车，深吸一口清爽宜人的山里空气，顿觉神清气爽。在服务区的售货大厅里，一柜柜的苹果把我的视线吸引住了。

这些年，我们吃的、见的大都是大大的、红红的、多胞胎一样的大苹果——红富士。一开始，刚出现这种苹果时，那极高的甜度与清脆的口感，的确征服了人们的味觉。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满水果摊全都是这样的大红苹果。小时候那青的、黄的、半青半红的，甜的、酸的，面的、脆的各种苹果，统统销声匿迹了。而曾经迷恋的那红富士的甜，则一口比一口寡淡，日趋一日失去了吸引力，由不得让人感叹，味觉的审美，实在是和视觉一样的，再美好的，也禁不起单调的重复。

说回眼前，这铺满一个个柜台的大苹果，却是那种由鲜红过渡为翠绿，不，是鲜绿的鲜活模样的。有的是竖着过渡，宛如涨红的脸庞还透着年轻的青涩；有的横着分界，艳红由蒂部向上包围，而在顶部却留着一朵儿的绿，乍一看，真有几分出水莲花的韵味儿，那么地吸引人。

走过去，拿起一个，圆圆的、水润的清凉感透过手心的皮肤，似乎能抵达心底。我把苹果举到鼻端，让那股子新鲜的清香沁入肺腑。

边挑拣，边和热情爽朗的售货员闲聊。她说，这就是本地出产的苹果，出自不远的云南昭通，一大早才送来的，所以新鲜呢。

云南还产苹果？以前一直关注的是那里的热带水果：山竹啊、芒果啊、凤梨啊……

听到我的惊异，那位售货员大姐乐了，说，昭通那里大片大片的苹果园，什么昭锦、红露、嘎啦、金帅……各个品种都有，苹果就是那儿的特产呢。

金帅？一个像太阳一样黄灿灿的、香香的苹果从记忆中跳了出来，那是带着童年的温度的。

一直没有说话的先生，替我付了苹果钱，催我上了车。

车行很快，我的目光没有像往常一样投注在窗外，而是举着手中一个大苹果，和先生说着儿时的趣事。父亲每个月开工资的时候，下班回来，他包里准有几个国光苹果，我最爱它脆脆的口味；每次生病，母亲准会给我买几个金帅苹果，因为病中的人其实并没有胃口，而它那香香的味道，会让人有愉悦之感……

一贯讷言的先生只是微笑着听我的絮叨。忽然觉得车速放缓，目光也随之飘出窗外。我惊诧地发现，道路两侧是连片的果园，再细看，全是苹果！

这是到了哪儿了？

车子从一个路口拐下去，缓缓停在路边。先生跳下车，替我拉开车门，笑着对我说：“下来，到苹果之乡了。这里是昭阳区，带你看看，找找你的国光和金帅。”

原来，先生特意拐了弯。

7月上午的昭阳区，阳光炽烈，但并不觉得炎热。白云在湛蓝的天上成团成片，丝丝缕缕散淡着。风过，清凉中有着莫名的芬芳。身旁的苹果园里，不高的苹果树整齐地排列着，细长的枝条上是累累的果实——就是我在服务区买的那种有红有绿的苹果。果园没有围栏，是敞开的，但是却有着架子和苹果树平行着，撑着白色的帐子。这样看来，这些苹果树有点像纱帐中的羞涩女子。我走了进去，沿着果林缓步徐行。树上的苹果高处举手可得，低处需要弯下腰，两个一对，三个一排，把枝条压得弯下来，仿佛在逗引你伸手去摘。

这时，前方远远地走过来一个人，走在前面的先生和他打了声招呼，聊了起来。我也走过去，原来他是这个园子的主人。我好奇地问他，这帐子是干什么的。他黑红的脸上泛起憨厚的笑意，他告诉我，这是防止鸟雀吃果子的。“咱这儿风光空气好哩，鸟雀多，不防着，能吃掉四成果子呢。”哦，原来这帐子，是苹果园里的“稻草人”啊。想起一路行来，山川秀美、山鸟成群，还真的是这样呢。

那汉子身后钻出个五六岁大小的小姑娘，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瞧着我的裙子。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原来一只小半个巴掌大的黄底黑纹的蝴蝶，正停落在我裙子上。我把手靠在不远处，那只蝴蝶竟慢慢地爬到我的手上。我小心翼翼地缓缓移动着手，一直移到小姑娘的面前。她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胖乎乎的小手，一捏，可惜没捏到，那只蝴蝶忽闪着翅膀飞远了。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看我，突然把另一只手中的一个大苹果塞给我。我急忙想还给她，她却躲到父亲的身后。他爸爸伸手又从旁边的枝条上摘下一个，递给她。小姑娘接过来就咬了一口。“哎，没洗呢……”我赶紧说，“你看，你们这个苹果也没套袋子啊。”我想起在其他地方的果园看到的，每一个果子上面都有一个纸袋子。

那汉子笑了笑说：“我们不套袋子，套了袋子的苹果表面看起来粉嫩光滑，很好看，但是缺少了阳光，果子就淡而无味了。我们不仅不套袋子，也基本不打药。你看我们这儿，空气好、阳光好、雨水也好，也没有工业污染，虽然晒在外面，果皮有些粗，可是味道好啊。不信，你尝尝。这是我们这儿最好的糖心苹果。”

我们说话间，那个小姑娘倚着爸爸的腿，大口大口地啃开了苹果。随着清脆的“咔嚓”声，汁水濡染了她通红的小嘴。我也忍不住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真的！甜中带酸、果香浓郁，真是满口生津。等吃到里面，才发现，这果核不仅小，而且呈半透明，更加甜了。哦，这就是糖心了啊。

又买上一袋子苹果，准备离开。先生突然问，怎么没看到金帅苹果。那汉子笑了说：“有的有的，可还是青的小果，8月才熟呢。你们再来啊！”

时间关系，我们没有再作停留。辞别园主父女俩，我们上车启程。车行渐快，漫山遍野的苹果园在我的视野里铺展开来，衬着远处高低起伏的逶迤山峦，成为一幅香甜的背景。作者  王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