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锅

第一次感受到重庆火锅的热辣和畅快是和父亲去重庆的时候，那种鲜香中不失麻辣，汗水中透着无限回味的感觉至今让人难忘。以至于长大后，每一次提到火锅时都会想起那椒麻和香辣交织而成的专属味道。

记得那是一个暑假，正值重庆最热的时候，下车的瞬间便会被蒸出一身汗。这对于习惯了四季如春的云南人来说，每一次出门都无异于一次痛苦的煎熬。但唯一例外的是，无论天气有多热也禁不住对重庆火锅的热爱和向往。

吃是人的天性，特别是来到一座火锅之城，不痛痛快快地吃上几次麻辣火锅，还真对不起这一路几百公里的颠簸劳顿。夏天，在重庆吃火锅一直是留在我心底的深刻记忆。火锅店里有光着膀子一边吃一边擦汗的胖子，有辣得完全不顾形象猛灌冰啤酒的妹子，有一脸惬意嚼着鸭肠、品着小酒的老头子，还有不怕辣的本地孩子。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和谐、自然，热闹而美好，仿佛这本就是这座城市该有的样子。

那时的我们还没有大众点评、美团、饿了等App作“参考”，吃饭是一件需要自己满大街去转悠探寻才能完成的任务。而饥饿则驱使我们本着就近的原则，听声择行、闻味而动。行至一条小街上，只见那里人头攒动、霓虹闪烁，音乐声、喧嚣声、叫卖声不绝于耳。隔得老远便可以嗅到空气中牛油锅底溢出的麻辣鲜香，那股直击人心的香味，瞬间包裹住了嗜吃的灵魂。随着距离香味的源头越来越近，嗅觉刺激着味蕾的力道加重，我们一行人的大脑开始亢奋，全身毛孔在呼吸张弛间蠢蠢欲动，唾液不受控制地涌出。大伙都有了一种看什么都想把它往锅里扔的冲动。闭上眼畅想一下鸭肠、毛肚、黄喉在锅里欢乐翻腾地起起伏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恨不得马上到达火锅店，点上七八盘菜品吃下肚，聊以安慰那颗亢奋的吃货之心。

驻足小街上， 这里似乎是一个美食聚集地。各色街边小吃应有尽有，酸辣粉、卤鸡爪、凉拌猪耳、卤青蛙等琳琅满目，什么都想来一点。但这些色泽诱人的小吃不能成为我们为此停下脚步的理由，因为我们知道，街边那独具特色的格子老火锅正在朝我们挥手致意、翘首以盼。于是，我们用惊人的毅力坚定了前进的方向，大步向前。

终于走到了火锅集结地，这里的每一个火锅店老板都仿佛一名演说家，挥着膀子在朝我们热情地招呼着：“错过一个站，相见泪满面 ，错过这个村，将错过这一生。来来来，进来尝尝我们的火锅，保管你吃了这次还想下次，吃完今年还想来年。”招呼声、吆喝声，络绎不绝、此起彼伏，搞得我们反而有些不知所措，驻足不前了。

小街上的火锅店都没有店面，只有招牌，依山而建、顺路而摆座。店与店之间以招牌为界线，整齐划一地布置着一排排四方桌。每桌都是八人标准配置，摆着方凳，从里往外、依次而坐。金色大锅内不断地传出悦耳的“咕嘟”声，泡泡在高温的张力下一个个被撑破，不断向外释放出诱人的香气，椒香袅袅、余味悠长，勾起了我们的食欲。

终于，一位热情如火的老板娘成功地终结了我们的“纠结”。把我们安排到紧靠招牌的一张桌子上和另外两个中年男人拼桌坐下。一开始我们对于这种不太友好的拼桌方式有些不能接受，也不问愿不愿意，就直接地被安排了。大家大眼瞪小眼，环顾一周后发现，似乎每张桌子都是满座的，只是不知像我们这样被硬性拼桌的人有多少。

本着入乡随俗的礼节，我们也渐渐释然了，大家都这样，自己也就没什么好矫情的了。开始点菜，什么鸭肠、鹅肠、鸭胗、毛肚等，只要是之前在头脑里涮过一遍的就毫不犹豫地列入菜单之中。点完菜，依葫芦画瓢地认几个火锅格子开始围锅煮肉。

旁边拼桌的两人比较斯文，拿筷子夹着一条一条的毛肚烫涮。而我们则十分不矜持地把所有的肉菜都倒入了格子里，等待它们在高温下的变色、翻滚、煮熟。终于可以开动了，但是一份鸭肠在自己的火锅格子里却只找到了一条，毛肚、鲜牛肉多数也不翼而飞。相反的是锅里多出了一些粉条、土豆片之类的蔬菜，这是怎么回事？看着旁边两人气定神闲地吃着凭空出现的鸭肠和毛肚，我们终于明白了这锅底的奥秘。看来这火锅里面架起格子并不牢靠，有暗通款曲之嫌，但却无可奈何。于是我们只好被迫开始无声的抢菜大作战，在自己的领地中开疆拓土、囤积居奇。

三十七八度的气温下吃火锅，越吃越觉得汗流浃背，越热越觉得辣得过瘾。在一次又一次的食物争夺战斗中，我们渐渐总结了许多吃格子老火锅的诀窍。会缩水的一定用筷子夹好，数着数“七上八下”，嚼劲正好。会滑走的用漏勺兜着烫，起锅时连汤带水、韧性十足。蔬菜一类则可以随它们去自由发挥，以它们的个头和体积，只要不变锦鲤，都不用担心它们会临门一跳。

这就是重庆火锅在我心中的记忆。一锅热辣的汤底，一杯冰镇的啤酒，一块甜滋滋的西瓜和一盘碧绿油亮的蔬菜，组成了这个夏天最美的味道。因为一道菜，爱上一座城，喜欢这城市的麻辣繁华。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在这座城市里的某一个角落，我们会不会因为这座城，爱上一个人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陈莹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