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19-12-06 09:53
我在老家东南角的一座山脚下,救了一只全身墨一般黑的猫,它摔折了一条腿,我把它抱了回去,给它上药、包扎。但我无法每天刻意照顾它,因为我自己的日子都不算太好。我只是偶尔在心情好的时候顺顺它的毛,给它挠挠痒,大部分时间里随便它到哪里去。
过了好几日,看到猫在庭院里四处扑蝴蝶,我想那么久了,它的腿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就准备把它丢出去——它在家每天一碗水一粒米都是消耗。就在我准备拎着它的后颈扔它出门的时候,猫说话了:“先别急着丢掉我,既然你救了我,自然要回报你。”我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它,笑了:“你能怎么回报我?”猫不言语,晃晃毛茸茸的脑袋,出门了。
一连三天没猫的影子。第四天早上,我拉开房门,忽见门口零零散散摊了一地的钞票,面额有五十的,有一百的,好多张,花花绿绿。我往旁边一看,诧异地瞧见那只猫正蹲在石头上,眯着眼睛,惬意地舔着爪子。看到我出来了,它从石头上蹦下来,大摇大摆地跨过地上的钞票,仿佛这些钱和它一点关系都没有,径直往屋内走去。我看看猫,又看看地上的钱,有点不知道所措。夜晚,我就着一盏灯,披了件睡衣,偷偷打开门,细细数了数门口聚敛的钱,共有一千五百多元。次日,我起了个大早,匆匆进城,买了最好的猫粮。
有猫不愁没钱花,这一来二去,我很快发了,迅速把庭院整个翻修了,这里装了秋千架,那里立了一座假山,甚至有了人造池塘,密密匝匝开满了油画似的睡莲。小桥流水,日子好不潇洒快活。每天早上一睁眼,不刷牙不洗脸,不换衣,也不穿鞋子,一清醒就风一般冲到门口,猛地拉开门,一屁股坐在地上,指尖飞快地蘸了口水,乐呵呵地点起钱来。那只猫呢,依旧在旁边舔爪子,或在秋千架上睡懒觉。
忽一日,猫突然走到我跟前说:“时候差不多了,我该走了。”我大惊,一把抓住它:“不行,你的腿是我治好的,如果不是我,你现在不死也是个残废,不经我同意,你绝不能走!”猫一脸轻蔑地看着我,翘着尾巴往门外走。我怒火中烧,如饿虎扑食,一手紧紧抓住猫的脖子,不顾它拼命地反抗,也不顾手臂被猫爪子挠得一道一道血痕,粗暴地把它往家里逮。我东张西望,见没有东西能拴住它,把它强行锁进一个大盒子里,四角钉死,只在盒子顶上留了几个透气的小眼儿。我把嘴贴着气孔,诱哄地对猫说:“只要你每天还和以前一样,每天给我送来一千元,不,五百元也行!我保证好好对待你,给你做天鹅绒的床,让你吃最好的猫粮,夏天给你吹空调,给你任何一只猫都不可能享受到的待遇!这可比你去外面流浪舒服多了!”猫不理我,我也费尽了口舌,于是便把它搁在床脚,转身睡觉去了。
翌日,我掀开盒子,发现猫已经死了,身体都僵了,一双黄澄澄的眼睛却还睁得老大。于是我连盒子带猫,拎到当初发现它的东南角山下,冷着脸厌恶地往地上一丢,随便扒拉了点黄土。而后站起身,掸掸屁股,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下午我去城里,买了好些引猫的东西。店员问我干什么去。我告诉她:“喏,那边山脚下有很多受伤的猫,我看它们可怜。”
我耸耸肩,没砍价就结账走了。
(作者:沈诗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