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19-10-29 17:04在我的家乡,每年的农历6月24日都要过火把节。但是我们汉族村子的火把节和彝族的火把节不完全一样,我们的火把节主要是娃娃们在耍火把,祈求五谷丰登、无病无灾。 儿时,还在四五月间,我们就缠着大人从高高的松树上砍下手臂粗的侧枝,然后从枝条中间剖开许多大口子,再用些玉米核、柴疙瘩往大口子里一塞,一支容易晒干的、鼓着空空大肚子的火把就做成了,我们将火把在太阳下翻来覆去地晒,眼巴巴算计着那个热火朝天的欢乐日子。 火把节那天傍晚,太阳还在山顶上慢悠悠地散步,我们七八个小伙伴就聚在村边的大柿子树下,像一群鸟儿一样议论着各自心爱的火把。妈妈给我的火把里又塞了好些松香,我得意地说: “今晚的火把王位我坐稳了!” 可小强说:“别自吹!我的火把肚子里塞了两只胶鞋底,烧起来不会掉,肯定是我的最先烧完。” 阿山呢,在一旁悄悄地笑,说不定更有什么新招呢。 天好容易黑下来,我们在大树下燃起一堆干柴,迫不及待地一起将火把头凑上去,不一会儿,大家的火把都红彤彤地燃烧起来,照得一张张兴奋的脸格外动人。我们相跟着欢叫着举着火把跑向田野,静静的夜里便多了一条条欢腾的小火龙。 田里的稻谷正鼓起饱满的小肚子,准备抽穗。偶尔有几穗冒出来,探头探脑地瞧着这格外热闹的夜晚,被人们称为“火把穗”。我们将火把举到谷穗上方轻轻摇晃,按大人的吩咐驱赶啃吃庄稼的害虫,吓跑专偷粮食的田鼠。随后我们又奔向梨园,大人说,谁能就着火把的光亮吃一个“火把梨”,长大了一定是个脸儿圆圆、腮儿红红的俊伙子或俏姑娘。于是我们就在一棵宝珠梨树下停住,叫小牛脱了鞋爬上树去,给每人摘了一个被火光照得红光满面的火把梨。我们大口大口地啃吃着,甜甜的梨汁挂满了一个个小下巴,连胸前的衣服也被染得黏乎乎的,像打翻了蜜罐子。 安静的夜晚,田野里到处飘散着令人迷醉的气息,饱含着谷花的清香、水果的甜润和瓜瓜豆豆逐渐饱满成熟的蜜味。我们所到之处,被称为田园歌唱家的蛐蛐儿立刻变成了哑巴,刚刚还在表演多声部大合唱的青蛙田鸡们突然闭嘴噤声,就连往日乘着夜色四处穿梭游荡的水蛇、田鼠、泥鳅、黄鳝们,也都老老实实地躲在旮旮旯旯里,不敢露出半根尾巴或是一个脚趾头,仿佛这片田野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些居民一样。朗朗的星空下,只有小伙伴们嘁嘁喳喳的脚步声和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传得很远很远,说不定会传到天边去呢。 当我们终于玩够,耍弄着烧得只剩短短一截的火把返回村子时,妈妈们早就等在村口了,手上都拿着剪子和一小把生蚕豆。我的妈妈先将几颗蚕豆放在地上,叫我把未烧尽的火把架到上面去烧“火把豆”,据说,吃了“火把豆”,上下通气,一年到头不会肚子胀。然后妈妈拉过我的双手,用剪刀将我手腕上端午节时系上去的七彩丝线(我们这里叫百索,说是用来消灾免难的)剪下来放到火上,一边烧一边念道: “病病痛痛、口舌是非、摆子痢疾、生疮眼疼都烧散啦。”转身又提高嗓门问我:“都烧散了吗?”我乖巧地大声回答说:“烧—散—啦—” 吃过火把豆,妈妈催我回家了,我忍不住一次次回头,向田野和果园中那些还在闪烁的火把亮点张望。好久好久,才拉着妈妈的手,走进香甜的梦里,走进妈妈盼我快快长大的切切心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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