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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清风在“西楼” ——深切缅怀张希鲁先生

 2019-10-25 15:44  来源:昭通新闻网

1981年5月7日,《春城晚报》载: “已故前省政协委员、昭通县政协常委张希鲁先生,生前将自己几十年费尽心血收集的137件古代金石文物、225幅名人字画、163册名贵碑帖以及许多文物拓片,全部捐献给国家。其中有赵藩题跋的孟孝琚碑初拓片,有汉代建初、阳嘉等年号的双鱼铜洗和大小不等的双耳铜釜、汉代铜灯等、汉建初画像石刻、汉蜀郡铁、晋代的风神石,还有一些从战国开始到清代为止的钱币。这些金石文物是研究我省历史、文化的贵重珍品,大都为《新纂云南通志》和有关学术著作所著录过。另外,明末清初的爱国诗画僧人担当、钱南园、林则徐、王梦楼等人的绘画、书法真迹也很有价值。”

张希鲁先生病逝后,他的女儿秉承其遗志,又将先生收藏研究的古旧书籍(包括不少重要地方文献)共5140册,捐献给国家。

张希鲁原名连懋,字希鲁,以字行,号西楼。1900年出生于昭通一个清贫、寒苦的知识分子家庭。兄弟姐妹八人,张希鲁行六。中过秀才的父亲当然希望八个子女都能享有充分的受教育的机会,悟圣贤之道,理天下大事。但一个既不懂仕途经济,也不懂世俗经济的穷秀才,躬耕所得维持一家人的油盐柴米已非常困窘,遑论其他?所以,直到9岁,张希鲁才获得一个正经的读书机会,到一位大名周品三的先生开设的私塾发蒙读书。周先生教的课程对张希鲁来说并不新鲜。早两年,父亲教兄姐诵读,他在旁边都听熟了,很多篇目已能默诵。他占了学前教育的先机,听周先生的课就应付自如,显得比其他同学聪明、颖悟,很得先生喜欢,自己也多少有几分得意,至于会因此而招致同学的妒忌,少年张希鲁没有想过。

周先生的塾馆是一楼一底的格局,楼上作了教室,楼下便是先生和师母的卧室。当时,师母生产未久,婴儿尚在襁褓之中。一天,一个顽皮的同学把座椅重重地砸在楼板上,将楼下熟睡的婴儿惊醒,惊啼不止。周先生勃然大怒,追查是何等顽劣所为?肇事者马上构陷:“张连懋。”没有辩白的机会,愤怒的先生对张希鲁实施了打手心、罚跪的惩罚。当时在场知情的同学有五六人,张希鲁多么希望他们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呀,然而没有!在构陷者和受害者之间,知情者保持着冷峻的沉默。这件事如果到此为止,很难说会对少年张希鲁的成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庆幸的是事情还没有完结。

私塾旧例,每年端阳节家长都要准备一个红包,内封制钱百文,让学生亲自送给先生。先生受礼后,即赏学生折扇一把。投桃报李,和今天的情形有些相似又不尽相同。张希鲁也不无忐忑地把红包送到了先生面前,先生也赏了折扇一把。同学们得了折扇,背过先生,都要互相比较一番。为何折扇的质量不一样,折扇质量的好坏表达的是先生对学生学习勤奋与否、品德高尚与否的评定。张希鲁也和同学们比较了一番,比较的结果有些意外,他所得的一把是最好的。高高兴兴地回家,把折扇交到父亲手里,硬逼着不擅绘画的父亲为他绘了一幅《端阳龙舟竞渡图》。后来,在一个适当的场合,周先生对人说起折扇一事,感慨良多:“此生被诬,吾一时怒甚,不暇察也,而其既不自白,亦不改勤学端方之常行。何也?纯朴使然。我心愧疚也!”周先生不愧为先生。但周先生不会想到,这件事竟成为张希鲁平生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几十年后,追记成文,仍对周先生“用心亦良苦”感念不忘,把周先生“纯朴使然”的评语当作立身行事的一把标尺。

困厄于家境,张希鲁18岁才有机会考入省立第二中学。翌年,更为不幸的事接踵而至,父亲、母亲、长兄相继病殁,张希鲁只得休学料理家事。两年后,在同学的资助下,21岁的张希鲁又复学成了云南省省立二中的学生。1922年,张希鲁以优异成绩考入东陆大学第一班文史专业。从小立志向学,“三更灯火五更鸡”,夙夜宵旰苦读不懈,终于赢得了一个继续学业的大好机会。可父母停灵未葬,书资学费无着,又当如何?天地悠悠,怆然涕下。就在张希鲁准备放弃东陆大学机会的时候,同学邓象华、浦汉英、孙厚甫等征得家长的支持,援手帮助张希鲁安葬了父母,踏上了负笈昆明的旅程。

承受了太多的不幸,幸运终于降临。走进东陆大学张希鲁得到了光绪经济特科状元、时任东陆大学教授袁嘉谷无微不至的关怀。这是一种已很难见之于当世的古风泱泱的师生关系,无功利之私,无名位之别,都是学人,都在华夏文明博大精深的宝藏中寻觅、开掘,崇德、敬学、修身、明理是教学相长惟一的出发点和归宿点,先生为弟子提供了可能提供的一切,弟子也领受了先生所给予的可以领受的一切。

张希鲁家境寒苦,无力接济他求学费用,袁嘉谷慨然资助,又推荐他兼任昆华图书馆事,半工半读。未久,更设法让张希鲁“移居图书馆,每月津贴薪米。凡应读之书,先生皆一一代购。”生活上关心,学业上则不免“苛刻”。正课之外,责张希鲁校印《经传释词》《古书疑义举例》《卧雪堂诗集》等著作,以培补学养,砥砺情志。批阅张希鲁的读书笔记是袁嘉谷对高足厚爱的另一种表达。袁嘉谷先生有文字记述:“嘉谷讲学东陆,爱乡爱才,余无所希,忽忽三学期,当为诸生所共谅。经史之本,词章之美,不辞琐琐,聊作前驱。而嗜范(晔)陈(寿),随笔随问,以张君连懋为最,决其小成,有(王)伯厚、(顾)亭林之风;若曰大成,则吾不敢量也。姑书以待他日吾言之验也。”这是鼓励,寄望殷殷,溢于言表。也有批评、训斥,疾言厉色、不加掩饰。在批阅张希鲁的读书笔记时,批评、告诫:“字句宜随笔加以修饰。既已入门,且望成书,即不许如初学游戏,处处草率。切记!切记!”师教如此,张希鲁哪里还敢草率?益加奋勉,博览精读之余,必三思而后复记,既不心浮气躁,故作惊人语,亦不拘泥陈说,人云亦云。张希鲁曾作《论魏武》一文,文中,张希鲁引证文献,详参细考,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呈送先生批阅时,着实让先生兴奋了一阵子,落笔千钧,慰勉有加:“识高力厚,作者之本能也。文笔洁而持论纯,则年来之进功也。金碧之英,钟于后曹。努力!努力!毋虚厚望。”又说:“能于陈(寿)、范(晔)、裴(松之)诸著述细校深思,将来必成考据之才。”先生可以批评学生,学生也可以批评先生。有这样一则逸事:袁嘉谷爱写诗,所以要求他的学生都要写诗,愿写的要写,不愿写的也要写。对此,学生就有所批评了,而且言词还相当激烈,说先生征诗“有过于苛捐杂税之诛求……若移之居官敛财,民真不堪命也。”先生听到批评,不生气,却也不免赧然,辩解:“吾于世俗,百无一好,除有滇癖外,于诗真好之深、嗜之笃。”有些无可奈何,看来并不是不想有所改正,只是改也改不掉了。

在袁嘉谷门下7年,先生治学的严谨、深邃、广博、缜密,先生为人的真诚、正直、旷达、温和,对张希鲁一生产生了很大影响。尤其是袁嘉谷的“滇癖”,袁嘉谷对云南一往情深的眷恋,对云南历史文化无以割舍的情结,更是从根本上影响了张希鲁一生的归宿。从东陆大学毕业后,张希鲁本来可以在昆明获得一个较为理想的治学环境,但他执意要返乡服务桑梓。袁嘉谷感情十分复杂地对他说过:“昭郡文化较先,而进化较迟,秀出者众,兄尤望之。”又嘱咐:“以后出游海宇……为日方长,有机可图。发展所学,亦不能以乡井老之。”袁嘉谷不愧是状元,状元公器识超卓,对弟子的未来或许已经不无悲哀地想到了什么。但人生有些事是定数,是无法移易的,譬如袁嘉谷自己的“滇癖”。

1930年,张希鲁回到昭通,任教省立二中和昭通女子师范学校。传道、授业、解惑,崇德、敬业、育才。“教学之余,常与学生讲求,有暇则亲往四乡访问”,孜孜矻矻于乡梓文物的搜求、护藏与考鉴。有这样一件事:1933年夏天,张希鲁听说一位名叫周子滨的先生从一家铜匠作坊里买到两件古铜器,便情切切地登门拜访了周子滨。把周买到的古铜器借出来一看,铜器品相一般,且无任何图饰、铭文,在考古学上没有什么价值,有些失望。待到告别出门,张希鲁突然又获得了某种感悟:“古物出土,村民无识,大抵售之业铜者。”结果或毁之若废器,或弃之如敝屣。地方文献之宝器,岂能任其如此流失?从此以后,张希鲁稍有闲暇,便到县城及四乡的铜匠铺、铁匠铺乃至收废铜烂铁的地摊上转悠,向作坊铺户的业主和匠人普及文物常识,表达搜求文物的拳拳诚意。此后,作坊铺户的业主、匠人凡有所发现,都会向张希鲁通报,协助张希鲁购置收藏。堪称国宝的建初洗、永元五年洗、永建双鱼洗、阳嘉二年洗等珍贵文物就是通过这一渠道收获的。搜求、护藏文物,需要经济支持。张希鲁既无祖宗遗业可以继承,也无豪富亲友可以依托,执教为业,清清白白地走到人生的归宿地,竟然为他的乡梓,为他的祖国留下了数以千计珍贵文物,不罄其一生所得,何以为斯?何以如斯?不仅是搜求、护藏,也苦心孤诣著录,《汉建初器与虫鱼器跋》《跋建初画刻石》《跋蜀郡器》《跋汉朱提银锡白金》《跋汉阳嘉四年堂狼洗》……宏文卓论,珠巩铺陈,含英咀华,古韵千秋。已故方国瑜教授生前为张希鲁遗著《西楼文选》所作序言中说:“昭通张希鲁先生是石屏袁树五老前辈高足,瑜与相识已四十余年也。他博识多才,议论精审。尤其对云南文物的搜集研究,多有创见。瑜为《新纂云南通志》编纂《金石考》,得张希鲁先生提供资料,多已收入,为世人所称道。”又说:“滇古金石以昭通为最丰,而昭通金石以我兄收藏考订为多。”张希鲁先生的挚友浦汉英教授为先生编选遗著后题诗:“吞声死别谱言行,满案遗书无限情。一生出处从裒秀,不倦学习树典型。朱提吉金逃炉运,山乡历史获真凭。遗作刊印希及时,欣有荷花伴坟茔。”

在其坎坷跌宕的一生中,“纯朴使然”的张希鲁也有书生一怒、拍案而起的时候。1927年,昆明学生举行反蒋、反独裁示威游行遭镇压,成德中学盐津籍学生梁元斌被枪杀。张希鲁义愤填膺,奋笔疾书《追悼梁元斌烈士歌》:“五华山前军号吹,九龙池畔群鸦啼。盐津县有梁元斌,真是云南一男儿。他入成中才两年,屡愤民困国家厄。不怕强寇不怕敌,当众宣传岂怕死?果然逆贼从中起,手枪弹出魂已飞,滇中流血真惨案,首名烈士非君谁?青年青年快努力,高挂祖国革命旗。”1929年5月21日,张希鲁的挚友邓象华因公开揭露、抨击云南当局追随蒋介石推行独裁统治,被反动派枪杀。张希鲁亲自为邓收殓、拍遗照、安葬、立碑,并题联:“饿到底,冻到底,事不成功不吃饭;有主义,有条理,不要卑鄙去求人。”昆明“七一一”火药爆炸案发生后,反动当局为逃避罪责,掩盖真相,诬蔑“共产党捣乱”,并乘机镇压共产党人。张希鲁不避斧钺,作现场采访,撰写《访昆明移运火药之灾》散发,揭露真相,痛斥反动当局“人灾更比天灾甚,天道赏罚竟何公?”发出了“当道岂能尽杀戮”的愤怒吼声。

和恩师袁嘉谷一样,张希鲁也是“于诗真好之深、嗜之笃。”但在张希鲁的诗作中,没有吟风弄月的闲情逸致,他关注现实,关注现实社会中苍生百姓的苦难人生。20世纪30年代是云南近现代史上最黑暗的一段时期,军阀混战,兵匪一家,物价飞涨、民不聊生。这一时期,张希鲁创作了《买米行》《记翠湖路上所见》《挑夫行》《卖果妇》《凉山叟》《从军行》等诗作,毫不留情地鞭笞一切反动的、黑暗的、置苍生百姓于水深火热中的邪恶势力,不计死生、为民鼓呼。在《买米行》中,他写道:“七十老翁出买米,今晨市价非昔比。昨日一合卖八角,今持八角走遍市。……垂囊裹钱空归来,两眼泪流对妻子。妻子心知是死刻,先用鸦片饮腹里。老翁寻刀向颈刎,挣扎地上血满指。邻人闻声奔施救,两老已横为鬼矣。”《凉山叟》锋芒所向是旧时代的又一邪恶势力——土匪。“凉山叟,住凉山,率子五人努力田。年年豆麦皆满垄,今年匪多不敢种。……破晓匪来施奸计,诸子救父渠魁死。贼怒强项子俱牵,欲赎一子银一千。众贼归痛贼主丧,惨杀一子祭贼将。”《从军行》则更是剌向军阀反动当局的投枪匕首。诗中写道:“朝入庙,暮入庙,愿求菩萨保儿好。儿去贵阳已三月,军事收束应归早。菩萨有灵儿果归,母在庙里尚未回。入室见妻子,叮咛慎勿悲。今晚虽到家,明朝战事危。母闻儿归喜不寐,待晓谋人劝儿退。门外忽来剥啄声,高声棺到快开门。隔门向何官?汝子战死碧鸡关。母前哭绝倒,老泪流干那堪道!”这是怎样一种情景?一子从军刚从贵阳脱身归来,正庆幸菩萨有灵,一子却又在碧鸡关送命,军阀混战,驱民为用,骨肉分离,泣而喜,喜而悲,悲不自胜。苍天有眼,百姓何辜!

张希鲁存世的大量诗作,真实地反映了旧中国独裁张目,民主饮恨,魑魅当道的黑暗现实,是锐利的批判的武器;而作者敢于“捋龙鳞”,为正义、为苍生百姓鼓呼的气节,更是后世学人应倍加珍惜的精神财富。

回眸已经成为过去的那个时代,正直的、有良知的中国知识分子似乎总不能逃脱某种宿命的悲剧性的人生遭遇,张希鲁亦然。教书育人、文物考古,人生当有为而作,有为而行。岁月蹉跎,张希鲁直到40多岁才与梁绍美女士结为伉俪。婚后,先有了两个女儿,直到52岁才又有了爱子张泉初。老年得子,该是何等欣慰的事呵!然而,父子相依相守的机会并不多,张希鲁必须经常地外出学习,上山下乡锻炼,自觉或不太自觉地进行着长期的思想改造。1957年3月16日,张希鲁正在昭通市郊的宁边乡锻炼,忽然得到消息:泉初病危!踉踉跄跄地跑了几十里路赶回,悲剧已经无可挽回地定格。“吾有泉初时,适在土改年,购得古泉汇,因名儿曰泉。儿生方七日,儿父走昆明……思想改造回,儿将三月满;见儿颇健壮,不惜抱儿晚。朝朝抱上街,时时向儿吻。……访向山区时,农民送父回,儿争持衣赠,儿又何轻财;儿心何其仁,料无意外灾。……谁谓天不仁,遽夺吾爱子!儿病来得急,儿父步迟迟;所愧为儿父,速儿命不知。儿方掩埋时,邻里为我悲;师友亦来送,我悲魂已驰。……空悲又何益,爰作泉初行。”长歌当哭,但能抚平心灵的创伤吗?过了两年,泉初忌日,张希鲁又想起了与泉初有关的一桩旧事,又写了一首五古(并序):“泉初男孩于旧筐中发现聂耳原名聂守信字子义章,特以记之。泉初翻旧筐,发见聂耳章。聂耳逝世廿年,泉儿亦随亡。儿亡父何痛,与章千古长。”

创痛巨深。诗中表达的是难以言喻的悲怆,是难以吐露的锥心泣血的忆念与怀想,是内省的世俗无法排遣的永远的孤独。

更为不幸的是不幸还在继续。

1966年夏季,狂飙骤起,张希鲁和夫人梁绍美都无可逃避地成为了“革命”的对象。精神摧残、人身凌辱,张希鲁咬紧牙关挺过来了,娴淑温惠的妻子却在一个不该离去却又不得不离去的时候离开了她的先生,离开了她的女儿,离开了她眷恋不已却又让她不堪其痛苦的人世。

这一次,张希鲁先生没有留下诗作……

1979年1月17日,张希鲁先生在病床上致信中共昭通地委宣传部领导,愿将自己一生收集、保存的文物、文献捐献给国家,希望能责成专人管理,以免有失,好让后来学人对研究地方历史作出应有的贡献。

1979年1月25日中午,著名的文物收藏家、考古学家张希鲁先生病逝,享年79岁。

1985年12月,由先生的挚友浦汉英教授编选的《西楼文选》由昭通行署文化局印行。2006年,昭通市文化体育局对《西楼文选》重新进行校勘、文字订正,由云南美术出版社公开出版发行。这是先生存世的唯一一部文集。

先生走了,留下了一部翰墨气韵十足却又人生百味俱全的《西楼文选》,留下了一生所拥有的全部和万千学子割舍不掉的绵绵无尽的思念。

先生走了,身如清风,心如朗月,排遣了“依依恋明世”的惆怅,也消融了“怆怆难久怀”的孤独,陶然安卧于故乡悠远的蓝天下。

明月清风在“西楼”,先生何曾离去!

作者 邹长铭丨配图来源于网络

审核:聂学虎   责任编辑:聂学虎
昭通新闻报料:0870-2158276 昭通新闻网,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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