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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祖国献礼丨昭通作家吕翼出版长篇小说《比天空更远》(附节选)

 2019-09-24 11:38  来源:昭通新闻网

9月底,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日即将到来之时,昭通作家吕翼再出新作,他的以中国大西南最后彻底摧毁奴隶制为题材的长篇小说《比天空更远》,由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发行,为新中国70华诞献上了一份礼物。这是他本人今年之内出版的第4本书,是他出版的第15部作品。

《比天空更远》以儿童的视觉独特呈现解放战争中少数民族悲欢离合的生动画卷,描写了在中国共产党光芒照耀下,少数民族地区的少年儿童认知世界、逐步成长、汇入新中国大家庭的感人故事。吕翼本人介绍,写作之前收集整理了大量红军长征先后经过昭通和凉山地区的文献资料,1935年2月,中央红军在昭通扎西召开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扎西会议”,5月,中央红军渡过金沙江,经过凉山时,与彝族首领小叶丹“彝海结盟”。他内心时时被昭通人民和凉山人民在中国革命历史进程中的大义之举感动,由此产生了许多写作的灵感和创作的冲动。他说:“作为一个作家,我没有理由不写它,我把这段尘封的往事讲给孩子们听,就是要让他们别忘记那个时代的屈辱和苦难,从而更加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更加热爱我们伟大的祖国。”文学艺术界对《比天空更远》反响热烈,作家张永权认为:“作者以一个在奴隶社会向解放初期变迁中少年的目光,去看各种心理变化和成长经历,使故事情节充满传奇色彩。”

(昭通日报全媒体记者 刘静涛)

比天空更远(长篇小说节选)

“鹰来了——”

阿妈再次叫喊的时候,寨子里突然锣鼓齐鸣。锣是铜锣,鼓是牛皮蒙在泡桐木上的那种。这样的锣鼓突然响起来,就是狼虫虎豹都会被吓走的,就是妖魔鬼怪也会不知所措的,再凶狠的鹰,也会吓得往天空的最远处飞去。可是,当这样的锣鼓声响了若干次后,鹰便不再怕了,它们也就是扇扇翅膀,在天空中转悠一圈,朝锣鼓声的来源处看了看,见人们再没有更厉害的办法,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飞回来了。

觉格得吓吓它们了。他拾起一块石头,朝着那群鹰甩去。

石头并没有飞多远,便有气无力地掉了下来。

唉,一块孩子扔出的石头,对于飞得如此高远的鹰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鹰来了——”觉格焦虑地喊叫起来。

“呯!”

“呯!呯!”

“呯!呯!呯!”

枪声乱七八糟地响起。觉格抬头看去,几只鹰从惊恐奔跑的羊群间腾空而起,以迅疾的速度飞上天空。但当它们还没有来得及飞得更高、更远时,枪声再次响起:

“呯!”

“呯!呯!”

“呯!呯!呯!”

鹰们发出几声惨叫,从天空中跌落下来。一片片羽毛,在空中慢慢飘荡。

“哈——!”

“哈哈——!”

“哈哈哈——!”

寨子四周传来几声大笑。这样的笑声比鹰的惨叫声还令人害怕。接着就窜出十多个提枪的人来。觉格定睛看去,是一些穿着土黄色军装的军人。他知道,这是邓连长的手下。

前几天,苏嘎头人被羊仁安招去议事。羊仁安是国民党驻这里的司令,可见这事儿有点大。苏嘎头人后脚离开山寨,羊仁安手下的邓连长带着队伍,前脚就跨进来了。这个姓邓的连长,据说是个北方人,身材高大,四肢粗壮,像匹骡子。只要有空,他就会背着手,在寨子里转来转去。遇上人,马上就会叫住,问长问短。比如,家里有什么人?有几个人?都在干啥?有几头牛?有几只羊?会不会使枪?他努力学着夷山人说话,但老是别扭。一听口音,就是外地人。他爱笑,但那笑里,老是让觉格觉得藏有啥。觉格见到他就躲,躲不了就低着头,尽量不看他的脸,不看他的眼。

觉格说:“阿妈,他的笑……”

“刀!”阿妈说,“他的笑里藏有刀!”

觉格看不出,邓连长的笑里,怎么会有刀?他只看到,邓连长腰里别着的枪,黑乎乎的,让人害怕。据说,那叫勃朗宁手枪,外国进口来的。啧啧,光听名字,就高贵得要命。他手下那些人的长枪,也厉害无比。他们刚进寨子的那天,就打死过一只豹子,三只野狼,还有若干的野兔、野鸡。弄得觉格看到草木摇动,都以为是他们的兵。

寨子里的猎手们,几年也打不到这么多的野兽。

想想就吓人,都是些要命的东西!

苦荞地寨子夷人手里的刀枪,是对着那些山里的野兽的,是对着那些企图要伤害自己的狼虫虎豹的。但这姓邓的,带着这么多人来,端着这么多的刀枪进来,为啥要对着苦荞地人?为啥会和苦荞地人过不去?

为啥?

为啥?阿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自己不是苏嘎头人的臣民,也不和这些扛枪的外地人是同一类人。

阿妈觉得很孤单,这样的情绪,当然就感染到了觉格。

邓连长这个人,夷山的人都叫他“邓白嘴”。

叫他邓白嘴,是有来历的。一是他经常说谎话,狗掀帘子,就凭嘴,坑蒙拐骗,真真假假,哪句话实靠,恐怕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让夷人上当吃亏。二是喜欢吃,吃天上飞的,吃地上跑的,吃土里埋的,吃水里游的。他那一张嘴,真不知吃了多少无辜的动物。

而他做事呢,也是这样。野猪拱洋芋,全靠两块嘴皮,老是和夷人过不去,对夷人不尊重。这可不是小事。在寨子里的夷人看来,他真不是个好货。娃儿们顽皮了,不听话了,只要大人一声:“邓白嘴来了!”一个个连忙噤声,不敢说话,不敢再闹。对这样的名字,他们甚至比听到猛虎饿狼、妖魔鬼怪之类,还要害怕得多。

邓白嘴带着这帮人,老在夷山晃荡,弄得寨子里的人心惊胆战,坐卧不安。这几天,他们开始噼噼扑扑进入苦荞地寨子,东边设个碉堡,西边挖条战壕,真不知道他们要干啥。

汉人来到这里,一般不会有好事。

看到鹰纷纷落地,那些提枪的人,一个个喜形于色。他们扔下手里的枪,张开双手,呼啦啦奔向被打了掉在地上的鹰。

意外发生了。就在他们急不可待地伸出右手时,那些鹰却突然振开翅膀,黑色的旋风一般,刮向天空。它们逃走了。

那些鹰,好聪明呐!原来,它们根本就没有中枪,但它们却让这些黄狗皮的军人中了计。

枪响的时候,觉格迅速躲到一堆苦荞草堆后面。正好,一只受伤的鹰,一摇一晃掉下来,落在他的身边。这鹰并不大,看上去还是幼年。别的鹰受伤是假的,这只鹰受伤倒是真的。当其它鹰都飞向天空时,它却在痛苦地挣扎。觉格伸手一揽,便将它抱在了怀里。这鹰的全身在瑟瑟发抖,翅膀上渗出了丝丝血迹,看来伤势不轻。

两个黄军装端着枪,慢慢搜索过来。见到一蓬草,他们就用刺刀插一下。见到一个洞,他们就往里扔两个石头。

他们一边搜索,一边说话。

“唉!这下又无法交差了!”其中一个,是个毛胡子。黑而杂乱的胡须,几乎将嘴巴都盖住了。他朝着天空,鼓了鼓铜铃一样的眼睛,往地上一坐,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打了好几次,都没有打到。这苦荞地寨子,鹰都比我们聪明……”

“我就不知道,邓连长为啥这么喜欢吃老鹰肉?”说话的这个人,瘦瘦的,高高的,脸上挂着一块刀疤。

毛胡子举起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嘿!你这是木疙瘩哈?我告诉你,俗话说:宁吃天上一两,不啃地上半斤!那是因为,天上的动物比地上的东西更滋补,更营养。老鹰捕食地面虫兽和天上鸟禽,它汲取了天地精华,是天上鸟中的精品。”

“是这样啊?”刀疤脸说。

“还有,老鹰的肝脏啊,好得很,更非一般可比!这老鹰在天空飞的时候,大量的血液会涌向肝脏。这样,它的肝脏便成了最鲜嫩的东西,补血,非常有利伤口的愈合。劳累的人,吃上一点,体力恢复会很快的。”

觉格一听,吓呆了。原来,他们是这样看待这岩鹰的。

“怪不得邓连长精力那样充沛,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显得那样年轻……”刀疤脸说。

毛胡子说:“就是,他是连长嘛,想吃啥都没问题……不过,这鹰,他倒还没有口福。”

刀疤脸说:“我们再找找,争取打一堆老鹰下来。”

毛胡子说:“咦!你也想吃鹰咯?”

刀疤脸说:“我哪敢吃鹰肉!我的意思是,邓连长一高兴,说不定就会奖赏我们抽一顿大烟的!”

“唉,我不吃鹰肉!最好早些让我回老家!”毛胡子想要的,好像更实在些。

两个黄狗皮没有找到鹰,心情十分不好,显得有气无力。他们背着枪,懒懒地往回走。

走了几步,突然,毛胡子停了下来,四处张望:

“咦,我记得掉下来的,还有一只的,小小的,好像是只幼鹰,也没见飞走,怎么不见了?”

“对呀!找呗,找到我们就立功了!”刀疤脸拍拍脑袋说。

觉格听到他们这样一说,知道危险还在,将怀里的那只鹰,往披毡深处挪了挪,迅速往苦荞草堆里钻。苦荞草比较松软,他三挤两拱,从头到脚全都埋了进去。

夷家娃儿玩躲猫猫,精得很。

刚刚躲好,杂乱的脚步声便扑了过来。他们越来越近。觉格的心越跳越急。

“怦!”

“怦!”

“怦!”

心跳声仿佛要将荞草堆都震倒。

那脚步在外边停了下来。毛胡子说:

“嘿!刚才看到就在这附近呢,咦,怎么不见了?”

刀疤脸弯下腰说:“在了!”

毛胡子一步蹿过来:“在哪?”

刀疤脸举起一根鹰的羽毛:“在这里!”

毛胡子遭到戏弄,很不高兴:

“说假话要遭天打五雷轰!”

刀疤脸说:“那就让雷打你吧,因为我没有说假话,我说的是鹰的羽毛。”

走了几步,刀疤脸低下头:“在了!”

毛胡子又冲过去:“在哪?”

地上是几粒鹰的粪便。

刀疤脸说:“我这次说的是鸟粪。”

毛胡子再遭戏弄,心里火起,举起拳头,想了想,又松开了。他转过身去,把枪管上的刺刀,往苦荞草堆里搠。好几下,差点搠在觉格的身上。

觉格一点都不敢动,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听天由命。

弄了几下,没有任何动静。

毛胡子说,“也许被狼叼走了吧!”

刀疤脸说:“这山太大了,什么迷幻的事都会发生,还是小心为好。”

毛胡子没有理他,毛胡子受到他的戏弄,内心还在耿耿于怀。

没有找到鹰,他们不再说话,踢踢嗒嗒往回走。觉格擦了擦汗,轻轻拨了拨荞草,从缝隙里看去。那两个人一步一顿,背上的枪支一长一短,慢慢消失在树林的深处。

苦难民族的美好向往 

吕 翼

2015年早春,习近平总书记深入云南昭通视察,那是云南昭通鲁甸“8.03”地震半年后的事。时过三年,2018年初,习近平总书记又到四川凉山,看望彝族同胞。昭通和凉山处于祖国大西南,两地之间,有汹涌澎湃的金沙江阻隔。一个是史载的彝族发源圣地,一个是目前全国人口最大的彝族聚居区。非常巧合的是,这两个地方,早在80多年前,就是中国工农红军长征先后经过的地方。1935年2月,中央红军在昭通扎西召开了具有重要意义的“扎西会议”。5月,中央红军渡过金沙江,经过凉山时,又有“彝海结盟”这一重大事件发生。应该说,中国革命历史的进程中,昭通人民和凉山人民没有缺席,他们胸怀大义,为民族解放和新中国的成立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而党和国家也每时每刻惦记着这里的人民。习总书记对两地的视察,不仅是政治、生活上的关心,还是文化上的认同。

在那个黑暗蒙昧的时代,这里的人民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一江之隔,两地的政治、经济、文化水乳交融,差异很大。凉山彝族之《指路经》,把灵魂回归的路线图止于昭通。昭通彝族因为战乱逃亡,多赴凉山。两地之间,恩怨情仇说不完、道不尽。近一段时间,在收集整理两地文献资料时,我发现了很多极为珍贵的故事,在尘封的过往里灼灼发光,挥之不去,忘之难却,于是就有了《比天空更远》。

我在小说里塑造了见证苦难、向往新生活的觉格,性格开朗、没有等级观念的头人女儿史薇,饱尝苦难、对旧制度切齿痛恨的妈妈,简单粗暴、被反动统治操纵于股掌之间的罗火头人,聪明睿智、胸有大爱的尔沙管家,在苦难中成长的阿爹曲木和保爷钟皓,还有贪吃好喝、结局可悲的邓白嘴……交织展开彝族奴隶社会末期奴隶主与娃子、黑彝与白彝、各个部落家支、共产党与国民党反动派、人民解放军与国民党反动军队之间错综复杂的矛盾,抒写了夷族地区少年儿童蒙昧混沌的苦难生活和他们对美好生活的炽热向往,同时更着力于抒写的是在中国共产党光辉照耀下,少数民族地区的少年儿童认知世界、逐步成长、汇入新中国大家庭的感人故事。这是一个民族的记忆,也是新中国走过的艰辛历程。特别需要说到的是,在那苦难的岁月里,彝族人民地位低下,被称为“猡猡”“蛮子”,就是“夷”字,在一些人眼里,也不无贬义。1956年,党和政府在凉山实行民主改革,彻底废除了凉山奴隶制度,彝族代表进京会见毛主席。毛主席了解情况、听取意见后,给出建议,由于“夷族”之称带有贬义(蛮夷),便将“夷”改为“彝”,意为房子(彑)下面有“米”有“丝”、有吃有穿,象征兴旺发达,故把“夷族”改为“彝族”。这是党中央对彝族人民的无限关怀。自此,彝族人民与中华其他民族同步,过上了自由、平等、开放、文明的幸福生活。

作为一名作家,我没有理由不写它,更没有理由不写好它。我查阅无数的典籍,多次走访金沙江两岸的彝汉百姓,充分征求党史专家和民族学者的意见,认真准备之后,开始了写作。初稿写完后,我让一些作家朋友和孩子们阅读,倾听他们的想法,再进行琢磨、修改,力图把这个小说写得更准确、更生动、更完美一些。我把这段尘封的往事讲给孩子们听,就是要让他们别忘记那个时代的屈辱与苦难、那个时代的梦想与追求,从而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更加热爱我们伟大的祖国。

作者简介:吕翼,昭通日报社总编辑,昭通文学艺术家创作中心主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五届高研班学员,中国首届“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云南省委联系专家,昭通市委联系专家,昭通市文化名家。 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民族文学》《大家》等发表小说多篇(部),有作品入选《小说选刊》《小说月报》《作品与争鸣》 等,曾获得过云南省文学艺术精品奖、云南省德艺双馨青年作家奖、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等数十次奖项。

审核:聂学虎   责任编辑:聂学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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