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昭通苹果征文选登｜关于苹果的二三事

一次见到苹果时，我六岁。当时我从乡下来昭通城看望父亲，父亲带我到他工作的单位——市公安局去玩。穿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走进父亲单位院子的大门，一排缀满果实的苹果树映入眼帘，我被果子深深吸引了。苹果比我的拳头还大，碧绿碧绿的。风轻轻地吹过，在枝头微微颤动的果子仿佛在向我招手，我挣脱父亲拉着我的手，踮起脚尖，伸长手想去摘苹果，父亲转过身来，警告我：“这是公家的苹果，不许摘！”我太想要苹果了，不理会父亲的警告，继续踮脚尖，继续伸手。“啪！”父亲的巴掌落在我伸向苹果的手上，火辣辣地疼。这是父亲第一次用武力教训我。

1989年8月，我21岁。人生第一次领到了工资，150元人民币。终于可以自食其力了，身为家里的长女，用自己的劳动所得为父母分担家庭负担，心中的喜悦无法言表。领工资的头天晚上，我就向母亲报告了这一消息，准备把工资上交给母亲，由她安排家里的生活。但母亲说，第一次挣来的钱是有纪念意义的，由我自己支配，以后的工资再由她统筹。我手里攥着钞票，心里盘算着如何用好这笔钱。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20多年来父母养育自己的不易，很想为他们买一样值得纪念的东西，作为我已真正成年可以回报他们的表达。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走到了迎丰桥头，以桥为市的桥上，蔬菜水果琳琅满目，一个农妇挑着一担苹果从我身边走过，绿色苹果泛着些许黄色，香气扑鼻。我怔了一下，我们全家都喜爱苹果，在苹果上市的季节，母亲总要买些苹果，让我们解解馋。因为全家指望父母工资生活，要赡养奶奶和外婆，还要供养我们姐弟三人，有时还要接济乡下的亲戚，每一笔生活开资，母亲都要精打细算，买苹果按家庭成员人数来按个计算着买。小弟在临睡前，会眼巴巴地盯着苹果和我商量：“给可以把你的那个苹果分给我吃？”得到我的同意后，小弟拿起苹果连皮带肉狼吞虎咽地吃了才心满意足地睡觉。母亲不忍，在吃她的份额那个苹果时，总要分半个给我。让父母兄弟爽快地吃一次苹果吧，我这样想，心里一动，忙着叫挑苹果的把担子放下，我要买苹果。农妇撂下担子，弯腰拿起一个苹果，用围腰擦了擦皮递给我：“小妹，金帅苹果。甜得很！不信你尝！”我接过来，还未来得及接触嘴唇，沁人心脾的芳香已让我心悦诚服，第一次领到的工资换来一担苹果，让我内心感到快乐。母亲虽有些责怪我花钱的大手大脚，却又满足地说：“一担苹果，不就是一生平安的意思吗？这个纪念意义好！”我有些好笑母亲牵强的想象力，但很满足母亲愿我一生平安的祝福。

由于产量低，不耐储存和运输，当年的金帅苹果如今已在市场上销声匿迹，一个金帅苹果带来满室飘香的时代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红富士、红星、华硕、红露等当红品种。在享受红富士、红星们甜蜜口感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想起金帅，喜悦之情仿佛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苹果在红土地上年复一年开花结果，周而复始，年年岁岁。我的父亲已然去了天国，留下长满苹果的大地给我们继续行走。母亲再也不能像年轻时那样用强健的牙咬动苹果，她需要把苹果放在锅里蒸熟再用勺舀进嘴里，慢慢品尝苹果的滋味，就像在回味她80多年风霜雨雪的人生。我从青春年少变成华发满头，许多人许多事不再放在心头，但对苹果的爱恋依然如故。

(作者：范 波  系昭通日报社主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