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19-07-08 14:41老叔放下斧头,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着对我说:“房子盖好了,老房子剩下的柱子和架模板没地方用,就把它们劈了当柴堆着。”看着堆得整整齐齐、刀口清晰平整的柴垛,我由衷称赞:“老叔,几十年没上山砍柴了,这劈柴的刀法功力还是没退步啊!”老叔笑道: “自从用上电、液化气,都不烧柴了,就当作练练手。”
老叔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乡村的生活,总有那么多的记忆叫人难忘,比如这柴垛。
从我记事起,父母亲每天的生活程序中,除了耕田种地、采茶煮饭、喂养家禽外就是砍柴。那时村里刚通了电,电是从十多公里外的一座小水电站提供的。小河水流量小,限制了电站发电量。电的主要用途是照明,家里20瓦的电灯泡,常常忽闪忽闪的。村里做饭只能靠柴火,柴火进灶,炊烟袅袅,烟火味就是家的味道。于是,村里家家户户都要砍柴,相互间还在默默地攀比,哪家的柴圆滑、长短一致,哪家的柴垛堆得比山高比河长,哪家就最富有,最受邻居尊敬。
每年初冬,全村人抓住农闲时节,奔赴十多公里外自家产权林准备一年的柴了。鸡叫头遍,村民们就起床出发。根据约定俗成的分工,我们这些小孩子上午放学后,要负责烧火做饭,并去半路上给大人送午饭。沿途,大人们背着大捆大捆的柴回来,遇到孩子接过盛着午饭的餐具,往路边草地上随便一坐,一家人开始了幸福的吃饭时光。那时家里下饭吃的,是自家腌制的腌菜、萝卜,最好的伙食则是鸡蛋炒饭,虽然简单,但一家人吃得不亦乐乎。我记得,有一天父亲腰疼的老毛病发作了,母亲独自去砍柴。中午送饭的路上,我没有看见母亲的身影。我加快脚步往山里走,终于看到了母亲。母亲背着的柴比往常多了很多,重重地压在母亲身上,母亲缓慢地移动着脚步。看到我,母亲顺着路边小土坎,艰难地放下柴,长长地呼吸了一下,双手使劲捶着腰。吃饭的时候,母亲总是瞄着不远处的几棵松树发呆。吃完最后一口饭,母亲提起砍刀,就跑进松树林里去。松树林里,“乒乒乓乓”的砍树声还没维持多久,就响起一阵“抓偷柴贼”的叫骂声。母亲慌慌张张地冲出松树林,拉上我就跑。为了多砍点柴,母亲慌忙中丢下了砍的柴和砍柴用的砍刀,还背了“偷柴贼”的名声,母亲为此懊恼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知道,那天母亲想“偷”的并不是真正意义的柴,而是一家人一年烧火、做饭的“责任”啊。
树成了柴,柴点燃火,火烧了饭,饭喂养了我们。炊烟袅袅,日子如梭。而今,沼气、电饭锅、电磁炉、燃气灶……“铺天盖地”,快递公司、外卖召之即来,柴垛的“光辉历程”早已悄悄躲进了记忆深处。不少地方打出“柴火鸡”的招牌,借着柴火烧菜的名头,其实用的是现代技术压制出的机制炭,人们却依然趋之若鹜。其实,大家都知道,砍柴做饭的年代早已远去,“柴火鸡”带给我们的是回忆,是一代人对“家”的解读和坚守。
来源:杨永平(作者系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