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19-03-13 10:06◇ 梁 爽
大小山楂洗净晒干已有两日了。这是个暗示,也是开工前的通告,或是下馆子前空着的案台,作用是一样的。把山楂一颗颗对半儿切了,平日里刮姜的不锈钢勺,扁平、剌手,用来给山楂去核正合适。这是制作山楂酒的第一步。
如果较起真来,大的其实不叫山楂,而是山里红,俗称红果。它个儿大,圆润,果实是软的;山楂则小得多,由于没有放冰箱保存,比原有的个头更小了。或许正是这个缘故,去核时,山楂总不如山里红挖得顺手。山楂不仅小,而且有韧劲,勺子虽是尖头的,但没有刀尖锋利,小心翼翼地戳进去,只会把山楂压得更紧实些。在粗暴的动作下,山楂被碾成花瓣似的碎碎的,却没有花好看,单薄得只剩一圈儿皮,瘫软地散着。
山楂已在窗外存放了多日。经了昼的热和夜的冷,经历了风和露水,经历了刀子和勺子的拣选,至用时不得不扔一半。扔掉的那些暂且不去理会,留下的这些挤挤挨挨地摊在一处,或俯或仰,显露着热和冷、风和露、刀子和勺子经过的痕迹。果肉也是肉,我看着它们的伤口,像被吞噬了,却也不想串糖葫芦似地把它们黏上。
在各式去核神器发明以前,传统制作的糖葫芦,仔细看去,都有那么一道伤口,只不过在糖稀里滚一遭,囫囵成了晶莹的一串。牙齿落处,脆脆的糖层裂开蜘蛛网般细细的纹,冰面开裂似的窸窸窣窣声从头颅内部传至耳膜。糖黏少了,或黏不匀的,糖葫芦就难免会散开,一口下去,另一边不经意间便会掉落。
盛果核的盘子满得很快,一盘盘往旁的容器里转移,最终转移到门外的垃圾桶。不知不觉间,最后一颗山楂也被去了核,手似乎还没过够瘾。我几乎看见,手的影脱离了我的肉身,悬在半空,继续伸长,伸长。而更多的手,则继续运作着,像孩时玩的星星束,摇晃出连贯的光的曲线。沥水篮里,大大小小的山楂块像极了敞开的肚子,等待喂养。
不能满足之欲,方为欲望。因为过敏,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沾酒,每每只有看着的份儿。即便不是嗜酒之人,这等滋味儿也是不好受的。正如禁止激起反抗,对比也让圆满显出长短。梅州的甜酒花生倒是极好的下酒菜,我没酒,空嘴儿吃也是好的,不似北方花生的干咸,吃一把要喝很多水。客家人的手艺好,吃半袋也不觉得够,唯一担心的就是会吃胖。
酒的甜香,让我想起小时候花一角钱买的酒心糖,其实很难吃,但名字里有“酒”字儿,就像男孩子手里的烟,装样子之用远胜于满足口腹之欲。真正好吃的是酒心巧克力,它比地摊儿上的酒心糖可高级多了。巧克力和酒都是真的,每一口都能让人心思沉醉。现在不知怎么,卖酒心巧克力的少了,单要酒或是单要巧克力,都行,品种都很多。
入夜,混杂着山楂和红果香味的果肉在暖气片上落了脚。花睡了,茶睡了,小锦鲤睡了,熄了灯,山楂和红果也睡了。待明日,往9.9元钱买的玻璃瓶里加入山楂,撒入冰糖,匿在阳台一角,不再见光。但,山楂欺骗了我。若是早知道这一瓶酒要等一年的光景,我便迟些再写。因为写它的当晚,我想得太多太多,连消化的节奏也异常地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