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19-02-01 10:19◆申时恒
小时候故乡的年味是很浓的。
过了冬至,进入腊月,杀年猪的人家就逐渐多了,清早就听到寨子里猪的嚎叫。数九天,冰天雪地,屋檐下挂满了一排排晶莹剔透、长短不一的冰凌。看杀年猪的人不少,大人小孩缩着脖子,袖着手。柴火把大铁锅里的水烧得滚开,帮忙的人捶猪、吹气,把猪吹得滚圆,用开水把猪烫透、刮毛,把刮洗净的猪用铁钩子倒挂在树上开膛,砍肉的声音响个不停。
年猪宰了,有的人家留一部分腌腊肉,卖一部分换几个钱以备来年买化肥、粮食等。
数九天,起得晚。起床后,用火钳把封煤炉的煤泥撬开,掏灰、加煤、烧洗脸水,洒水、扫地,把水缸的水挑满。待炉膛火旺、蓝色的火苗乱窜,就开始做点心。冬腊月的点心,炒面为主,用甜酒、糖水搅拌炒面,拌匀就能吃。吃完点心,没出嫁的女子凑在一起做针线:用纸剪鞋样、做鞋帮,抽麻线、纳鞋底,用五颜六色的丝线做鞋垫。心灵手巧的女子,针脚紧,鞋底子结实,绣在鞋尖、鞋垫、手帕上的花呼之欲出。
逢太阳天,家家户户就用簸箕晒糯米面。午后,老年人扎堆在墙根脚晒太阳、吸旱烟、摆龙门阵、打瞌睡,偶尔拍拍簸箕,吓唬觅食的麻雀。
快过年了,四面八方的土路上,是络绎不绝的赶场人。挑担的、背背篼的、提竹篮的……冬天,光秃秃的树周堆着包谷草,树枝上经常有老鸹窝、喜鹊窝。下雪天,树上的老鸹缩着颈项避寒。喜鹊不畏严寒,不甘寂寞地“喳、喳、喳”叫个不停。
我的家乡赶场的地方叫堡子街,除一个供销社和几家本地人的铺面,其他人主要是摆地摊,商品以农具和生活日用品为主。年关近,街上的人接踵摩肩,都忙着置办年货。卖酒的店里,磨得光光滑滑的条凳上坐着互相都认识的乡亲,一土碗烧酒,辈分高、年纪大的先喝,喝完酒的人用袖子抹一抹碗边,递给下一位,大家就着土碗轮流喝。一顿酒下来,总有一两个喝得烂醉如泥。
街上除了有砂锅、铁锅、木桶、木盆、草席等日用品卖,还卖糯米、红糖、白糖饼子、炮仗、年画等。小孩子喜欢的水果糖,装在洋瓷盘子里卖。家家户户买得最多的是萝卜,一分钱一市斤,水分足,脆、甜,摔在地上就裂开了。
几匹马被拴在街边的树旁吃草,不停地甩着尾巴,马车摆在一边,车辕向上,像高射炮。
剃头摊子热闹,每个摊子都有一个炉子把水烧得热气腾腾。过年了,小孩和老年人剃光头的多。
送鞋帮、鞋底给皮匠缝合的人多,皮匠摊子堆着一排排缝好的鞋子。皮匠缝合鞋子,一锥子扎过鞋帮鞋底,麻麻利利地缝了一圈,针脚细密。缝好的鞋子用足形木楦合脚。我小时候穿的鞋子,是外婆或母亲做的鞋帮、皮匠用胶底缝合的鞋子。鞋子做好,待过年时才穿。
遇到有耍把戏的,就挤进人群看。耍把戏的边敲锣边吆喝:“在家靠父母,外出靠朋友。有钱的帮个钱场,没钱的凑个人场。”农村青年男女,媒人到双方家里提过的,趁这种热闹场合,相互远远地相一相,心中有数。媒人对周围寨子的青年男女年龄、相貌、性格、生辰八字,全都了如指掌。
卖年画的摊子前,人多。《红楼梦》《梁山伯与祝英台》《哪吒闹海》《珍珠塔》《大闹天宫》《秦琼》等年画琳琅满目,价钱从几分到几角钱不等。
除夕的早晨,把墙扫干净,糊上报纸后贴年画。年画上墙,陈旧、昏暗的茅草房,顿时有了新气象。贴完年画贴对联,对联一般是村里的读书人写的。
过年了,这是念祖敬宗的大日子,“人神同乐”、祖裔相聚、共度佳节。上供品、烧纸钱,给天地、灶神、祖宗行跪拜大礼。放了炮仗,一家人团团圆圆吃年夜饭。
初一早晨起来,院子里还有一股硝烟气味。小孩子一窝蜂乱跑,东家串、西家逛,看各家都贴了什么年画,兴高采烈,热闹非常,玩够了,一溜烟,各自回家吃汤圆。
想念儿时家乡的年味。
(作者系昭通卫生职业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