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日报 微信
2019-01-03 15:49到水富,当推开春风里酒店 1301 房间的门,我的惊呼随即尖叫着喷涌而出。
屋内,窗帘已全部拉开,阳光充 盈,大玻璃窗明晃晃的,合围成房间的 两面墙。窗外,一条大江。江水清澈 浩荡,铺天盖地奔来眼底,就算在十三层楼的高处,仍然感觉得到那种磅礴 的气势,而这情景,在几天前的梦境中 与我相遇过。当时醒来觉得很奇怪,自己从没去过那么激昂的江边,就将这梦述与了家人。现在,梦境再现,并 鲜活地在此重逢。上天,让我怎能不相信某些不能道明的机缘?
对云南的北边,从来就心怀向往, 水富是滇北之北,那些绮丽的山水和人文,我不止一次在电视或各种文字里解读过。今天,因“相约云南北大门”作家采风活动而梦想成真,我真实地站在了这片土地上。
一个名称带着水字的地方,想与水无关都不可能。入住后,在主办方送来的资料里,我看到众多有关水的 名讳:长江、金沙江、横江、清河、铜锣 坝水库、向家坝水电站、大峡谷温泉、水富港等等。水,对于这方区域,真的是大土豪一般的富有。
老友吕翼先生发来微信语音,说起我窗外的江。他的笑声传来,告知这条水清而无浊的江就是金沙江,最终汇入长江,当地人还给它取有另一个爱称,清河。金沙江无沙的浑黄, 这么有趣的事,也只有到水富才可能遇见。
有水,自然就得有水的临时停泊处,水富港就是让水休憩的大宅子。
云南地处南高原,较大的内陆湖是有几个,如滇池、洱海、抚仙湖等,可都不是出海口,因此,提及出滇的大港似乎有点不可信。但,水富港却实实在在地让我的不可信变成可信。
长江、金沙江、横江,三江交汇地就是水富港 。这座始建于1974 年的港口,是当时为建设云南天然气化工厂而修建的大件码头。往上古追溯, 秦汉时,水富境内为僰人生活的区域。经三国蜀汉至南朝及唐代,到宋元明清及民国,不管朝代如何变换,此地一直人丁兴旺 。亚热带季风气候, 带来了充沛的雨量,日照少,湿度大, 造就了地表和地下的巨大淡水蕴藏量。所以,自僰人起到后来的原住民, 都学会运用快捷、省力的水道来输送物品。当年国家为战略发展需要,建构大件码头,已对此地进行过周密勘察,选址精准。所以,到1986年港口启动一期建设后,2007年又进行改扩建 工程。2016年,港口再次开工实施扩 能工程,预计2020年全面完工。目前, 水富港属于码头类二类河港。大数据在告诉我,这是一块对彩云之南举足 轻重的热土,它在宣告这里已是云南融入长江经济带的重要门户。
我们到达水富港时,秋雨正星星点点落下,为秋老虎的闷热时节降下清凉。港口当班的工程师汪攀峰冒着细雨,声音洪亮、神清气爽地向我们介绍港口的前世和今生。那些详实的大数据背后,是港口建设者满怀的自豪。尤其,当他说出,这里,是万里长 江第一港。那份爆棚的骄傲,让我深受感染,不由得向身边的他伸出了大 拇指。这位中等身材、年龄30岁左右的理工男,憨厚地笑了,笑容水一样的干净,充盈阳光的灿烂,可以使人心无杂念。 水富港,有许多与汪攀峰相似的 建设者和工作人员。他们无一例外地忙碌着,工作中的行走,一步一步,都走得认真而踏实。 我想告知天下人,这个水的集聚处,是云南真正的北大门。而且,我们这个大家庭的“门”里,有许多的能工巧匠,他们是行业拔尖的人才,辛勤的劳动中有极高的科技含量,这些不是一般的人所能掌控的。
去过许多好山好水的地方,人家有的就是水,或雄浑或澄澈,或咸或淡,水富的水除了与他人相同的清澈和淡之外,还另有别类。参观完几条大江的居所,立刻被接去看温泉。
我的记忆概念里,从来给温泉的定义都是水家族的公主。我喜欢她的温润。
入夜,在西部大峡谷景区,我得到了水公主的温暖拥抱。热气缭绕的大泡池,飘来淡淡的硫磺味,池子中央有大圆筒状的出水口,腾起的热气更浓 也更高,柱状上扬。与同行的作家黄玲姐姐和婷姑娘一块滑入池内,身体 立刻感受到水温的宽大舒适。享受着妥帖的浸泡,作家们似乎同时词穷,除了高一声低一句的玩笑,只能发出一 些啊呀呀的语气助词,就再无别句。 也罢,在温泉,与水公主尽情嬉戏才是最好的交往。
泡至倦怠,回房。查简介方知,此温泉来自金沙江江底两千多米的深处。偏硅酸,低含硫,出水口可高达85 度的高温,具有很好的医疗保健作用。
当下,景区用温泉做大事,除了保健泡池,还有运营的游泳池、冲浪池及游乐项目众多的水上娱乐城,可以满足不同年龄和不同需求的消费人群。
水富,有好水!
大江之外,必有大河,也必有小 溪。
当我忍着超过十八个弯的山路崎岖,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的晕车,站在铜锣坝水库岸边时,所有的头晕想吐, 所有的咬牙切齿,都变得无比有价值。
这是个人工修建的水库,坐落在铜锣坝国家森林公园内,专业划级为中型水库。茂密的林子环绕在库区四周,远远的,可以看到几棵藤缠树在水边站立,树和藤如情侣,亲密得情浓难分。我很想称这片为湖,因为按惯例, 称为湖的水域大多水面宁静。在水上行船,没有风也不起浪,水面清粼粼的,一眼到底,极阴柔。船舷上,不知谁摆放了一箱矿泉水,不偏不倚,稳当得让我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在行进 的船上。
管理库区的姑娘在船上的讲解, 打断了我放任自流的思绪。她说,库区来水共有五条溪流,数十条瀑布和 七个小湖泊。也难怪,这么的宽阔浩 大,一定要有隆重输入的阵容才能造就。姑娘讲到仙女池的传说,与仙女湖一字之别,我立刻想起了江西,那里流传的是天上七仙女下凡,在湖里戏水,最后仙女留在红尘,嫁给了放牛 郎,仙女湖边筑房安家,幸福生活在一起。其实,汉民族的民间传说真的很 有趣,故事情节都大体相同,围绕爱恨情仇而展开。就像眼前的仙女池,也是讲了一个美好的憧憬。说人们时常在入水口处,看见一位美丽的少女在 湖边梳妆打扮,可终不能近其身。只要略靠近,仙女就立刻跃入湖中消失, 空留眼见者无边的遗憾。似乎这也在告诫人们,生活并不可能都是十全十美的,有些美景只远观就好,断断不可近玩。
游湖上岸,不远处许多叶片略黄 的树木引起了我的注意。陪同的当地记者白旭,一脸小自得,问:知道那些是什么树吗?我走近就笑了,回答他: 考别人你可能会赢,考我,你必输。这是珙桐,也叫鸽子花。他满脸诧异,并 不知道我上个月受邀,刚写完贵州的 梵净山。那里有着与铜锣坝一样的灵 秀,生长着一千二百多亩的珙桐。此树种,对生长环境要求很高,尤其是对水质,一定得是澄澈通透的,这种珍稀植物才能长成 。
水质,用做检验生态和自然环境 的标准,应是极佳的选择。
有好水,真好!
好水可以养育万物生灵,也创造了好生活。水富是昭通市唯一一个非贫困县,县城还享有省级园林城市等美誉。
在水富境内,依山傍水的娟秀山村真的太多。行程中,稍不经意可能就会邂逅一座水边的静美村落。
坪头苗寨,是坐落在山溪边的移民新村,街巷通达,房屋整洁划一。为欢迎我们的到来,乡亲们到寨门前摆下苗族迎宾酒,跳起欢快的芦笙舞, 动听的苗族古歌飘动时,满村喜庆。 白雾弥散的早晨,村子美如仙境。当了二十三年村支书的熊启亮,写得一手好书法。挥毫泼墨间行云流水的 行草,让我等一行人很是惊叹。从不 轻易赞美人的我,在与他碰杯时,称赞他:您是我目前见过的、在国内书 法写得最好的村支书,而且是唯一、 没有之一!
这个腼腆的苗族汉子,红着脸,谦虚地不停摇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新时代的苗族农民,如此的不同凡响。
好水的魔力,有超出想象的神奇。
奇石就是水富一方好水在岁月里雕琢的烙印,它们大小不等,形态各异,所呈现的可能是人物,可能是 汉字书法,也可能是颜色不同的山水国画。在奇石城,一尊“空城计”的奇石,真正展示了石的奇能够达到极致。诸葛亮,古琴,空城门。一处场 景,一场平静之下硝烟浓烈的较量, 就在石上完美演绎。我知道,这样奇特的石头,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有大自然给造就的。
南宋诗人陆游留诗:石不能言最可人。在水富,好像还可以接一句下 文:水可解世诸多尘。
水能,属于清洁能源,向家坝水电站就是清洁能源的生产地。
金沙江下游河段在向家坝镇被拦截,于是,国内第三大水电站的向家坝水电站就因此而命名。水富县委宣传 部部长盛学伦先生,对水电站各种情 况的熟悉程度已超越了许多当地人, 他告诉我,向家坝水电站是西电东送骨干基地之一,属于国内输送电压等 级最高、最先进的电力系统之一。作为东道主,部长满脸的骄傲。他有这个资本,我在心里为水富喝彩。
这座兼顾了灌溉功能的大坝,也 是金沙江水电基地中唯一修建了升船 机的大坝。站在山顶向下看,我们面 前的坝体,除升船机工程外,主体工程 已全部完工,整体布局恢宏大气,气势磅礴。
到水富第一夜,我看电视新闻,报道的是三峡大坝。介绍过大坝的库容、来水量之后,现场记者提到一个我 不曾认知的设施。那就是升船机。通过升船机可以帮助水位不在同平面 的各种吨位船只进入另一个水域,最后实现同区域行驶。在向家坝,水电 站工程师提到的工程枢纽关键组成 部分——升船机,原来就是三峡大坝 的工艺技术,一脉相承,同理同源。
科学技术就是生产力!
有水就有鱼,好水出奇鱼。为保 护金沙江航道的鱼类物种,水电站还进行珍稀特有鱼类增殖培养和放流。
向家坝珍稀特有鱼类增殖放流站,位于大坝附近,绿树成荫,院落安静,曲径通幽,颇有文艺氛围。为适应 鱼类不同时期的生长,修建有许多大小各异的培养池。我第一次见到了达氏鲟、厚颌鲂、岩原鲤、长薄鳅、铜鱼及 长鳍吻鮈等鱼类,对它们的好奇,我充 盈着孩子般的疑问。于是,请教讲解员,翻看站点鱼类知识宣传册,大有一 刻解千题的小心愿。
有时为了发展的必然,会对某些物种造成一时困惑。可是,只要有心, 总会有解决的方式或办法。
向家坝水电站没有辜负这片好水,做到了有心有情有责任!
石牌坊面北朝江,立于横江边。 这是水富县的北边之北,横江水跨过石坊的位置,严格意义上来讲,算是离开了云南进入四川。水富当地作家季风先生强调:这座坊,是云南真正的北大门。
我走在横江之畔的两碗镇庙口 村,在一片半坡地间,相遇一百八十多 年前的日色。江水的气韵淘洗从道光 年间走来的石牌坊,据民国《盐津县 志》载,此坊为同堂坊,道光十四年,谭 维麒五世同堂,同知杨超任赠立。多少年过去,虽略有残缺仍气势如昨。 当年谭氏家族雕刻在青条石上的五世同堂记忆,现今成为建县三十七周年 的水富又一地标式建筑。
时至今日,纵然牌坊顶冠消失,横梁和斗顶上,麒麟、蝙蝠、松树、梅花, 还是初见的模样。大小柱子嵌入的众 人名及官职也依旧无损,谭家却不知真的如传说所言受阴阳先生迫害还是因当时政局所致,早已在牌坊所属的牛心山没落衰败。这牌坊不同于我拜访过的楼子口,尽管它们都与横江水同伴朝夕,但站立在楼坝古渡口的古 楼子是后来原址修复的,闪动着新鲜气息,而我更愿意接近一些厚重的苍 桑。此时,喧嚣与往昔远走了,只有横江还在讲述因水而生的众多故事。时光里的谜,无人能解。看着石牌坊,我 说服自己相信,在四周的庄稼和树木 环绕下,牌坊及坊上遗留的精雕细琢, 都成了听水的神灵,日复一日,安静守护这道水边的大门。
时光荏苒,石牌坊毫无悬念地成为一处历史留痕,道光年间赋予青石的生命,现在是庙口村当下的珍宝,村民们与它和谐共生。
石坊角,遇一位幼女在玩耍,四五岁的样子,极清秀。白皙的圆脸,衣着干净,看人的眼神纯粹而清亮。问她 与谁同来,孩子很活泼也很大方地指着坡地那边,答:“和婆婆来刨红苕,牌坊这边最好玩。”不远处,有位妇人满眼疼爱地看着娃娃。在同行人与孩子 交流过程中,小姑娘跳到路边一块大石上,将凉鞋脱掉并淘气扔至婆婆锄 头边,不管老人家在一旁的轻声责备, 赤脚抱膝于石顶而坐,笑呵呵地看着大家。有人说,小美女,给你拍照啰。 孩子一下子就开心大笑起来,那脆生生的童音,让牌坊也饱满了生机,并在 瞬间抵达我的心底。万物何处不睿智,这阳光一样的孩子,她大爱的石坊 是最可亲的游玩处,想来就来想走就 走,好像家里的院子,随心所欲。人世间什么功名利禄风水长愿,终了都抵不过世尘烟火的霜雪,还不如幼童的 单纯喜欢,更有天高云淡的宽广。孩子的爱,澄澈了此刻的天气,也澄澈了北大门边的横江水。
返回途中听老妇解释,孩子父母外出工作,祖孙俩在家,衣食无忧生活 安稳。“舍不得离开这里呀,孩子们来 接也不去。”老妇念叨。她爱这个小村子,爱这村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石,爱这座古老的石牌坊。“这个,只有我们村才有!”她说得有力而坚决。
爱,可以形式多样,附着在江水 里,就会宽厚、容忍又延绵无尽。
好水,能够修出历史的样子。
千条江河归大海,到达大海前,溪流先入大江。
在水富,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 水库之水,最终归入长江。一点没错, 这里是长江的始端。所有的水,真的自水富来。
美国作家特利·纽曼曾说,从作家 的衣着能看出他们的性格。其实,地域未尝不是也有同样的特性。水富, 从它丰沛的水域里,我看到的是它澄明、博大、包容的情怀;看到它立于尘世,与水相同通透的真挚。
水富,那么可爱 !
师 师
师师,本名师立新,女,彝族,中 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云南省作 家协会会员,云南省文艺评论家协会 会员。作品散载《民族文学》《文艺 报》《边疆文学》《诗歌月刊》《诗潮》等 刊物;鲁迅文学院(鲁民二十三期)学 员,获得过全国散文作家论坛大赛二 等奖、全国抗战纪念征文诗歌二等奖 等若干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