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18-12-27 14:18◆铁朝勋
记得土地承包下户的时候,父亲从解散的生产队买来一头水牛。而正值童年的我,放学之余的任务就是牵着水牛四处转悠寻找鲜嫩的青草。于是在暑期里,我和几个伙伴相约拉着一辆手推车,来到二十里外的板板房,这里有牛最爱吃的“熟地草”、 “墙头草”等野草。路上,我们要经过茨院——一个延绵悠长村庄。从那时起,我认识了茨院和板板房,看到了青瓦下泥土做的墙壁在风雨的侵蚀下剥离不堪,看到毫不起眼的零散的村庄。为了能给家里的水牛带去丰盛的美食,我走遍了这里的山坡,趟过无数水沟,我熟悉这里的地形和山,但我只是一个过客,当我和伙伴们拉着一车青草离开它时,我带不走这片土地上镰刀划过野草后,我留下的脚印。
在往返的路上,我们必须经过一处名为娇子口的地方。每次经过娇子口,深幽的玉米丛林和静卧路旁的坟冢令我畏惧,但随着脚步踏进三叉路口的柏油路(那时是昆明至昭通的必经之路),一切恐慌被宽阔道路带来的兴奋冲散。我低头用力推着不再颠簸的车,望着脚下疾驰而过的路面,仿佛在追赶落山太阳的一个狂妄少年。
几年后,家里的水牛老了,父亲不忍宰杀它,拉到滇东北最大的商品牛交易市场——桃源牛市坡卖了,至此,我进入县城的中学继续念书,逐渐淡忘了娇子口。初中毕业我考所一所中专学校。读中专期间,茨院已经在区乡体制改革中脱离桃源管辖成为茨院回族乡。每次开学放假坐车经过娇子口,我惊讶地用异样的目光揣摩它,陌生而熟悉。乡政府的办公大楼已在它的怀抱里焕发生机。
四年的中专生活转眼成为记忆,九月初的一天,我被分配到茨院乡工作。当白天工作的激情和喧嚣的声响随着夜幕的降临散去,整个乡政府便安静下来,除了几个部门的家属住户外,下班后人们都回家了。于是我以喝酒的方式驱散夜晚的孤寂。被酒麻醉后,我摇摆着四肢像迎风的老鹰到达楼顶。我的视线透过朦胧的月色,周围的山头依然是藏匿心底多年的模样。路的两旁,一排排建筑向雏鹰伸展的翅膀,展翅欲飞。喝酒后,时间总会疏远我。待坐到四周灯火渐次熄灭,我看到偶尔驶过的灯光和模糊疾驰的车轮,也看到了我童年满载青草而归的手推车,在这条路上追逐着傍晚的时光飞奔的景象,我想抓住车把的时候,却在瞬间如同恍惚闪过的车灯,早也没有踪影。
茨院的改变重新燃起了我再次认识它的欲望,闲暇的时候,我会走上最高的小山,仿佛一只迁徙而归的黑颈鹤,落地后四处寻找走散的情侣。眼前的情景令我思绪蹁跹飞扬。忽然一种召唤由远而近,牵引着我走上通往乡村的道路。道路依旧是蜿蜒的一条蛇,只是它那凸凹的如斑驳花纹的表皮已褪去,被一层厚厚的水泥与砂石遮盖,并延伸走过村庄。我看到了印象中一些古旧的椽檐梁柱、破旧的农舍,已被农民梦想的脚步踩碎,他们正用砖和水泥描绘着新居……我眼里的村庄,我生活的茨院街,不经意间如我走过茨院的脚印,愈拉愈长。
某一天,我离开了茨院,几年后,我重新回到了茨院,她就是我魂牵梦绕的伊人。阔别多年,它已经“面目全非”,我看到镰刀划破手指的山头被夷为平地。伫立起的厂房下,我的血液已经干凅,风化得不知去向;那片盛满水草和稻谷的田野上,一条快捷通道丈量着鲁甸到昭通最短的距离,把老路甩得如非洲塞伦盖蒂大草原上被狮子霸占了领地的花豹,威风锐减。山脚下,农民装饰新颖的新居顺路挺立。我记忆犹新的娇子口,已变成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从三叉路延伸的三条路旁,蜿蜒数公里人烟密布,路上车水马龙,轿车沿街摆放。我走进茨院广场,在挂满绿荫的亭阁里坐下,四周寂静,我看到了一种生命意义的新生,村庄和集镇正迈向年轻。
茨院,改革开放后的辉煌成就惠及了这里的每一个人。今天,他们住着崭新的房屋,吃着可口的饭菜,在时光里欢度,在幸福里荡漾,如同一首欢乐祥和的乐章,奏响时代轻快的赞歌。
(作者供职于茨院乡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