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阿达

◆吉布鹰升

六七月份，莫获山冈的草绿油油的，散发出令人陶醉的馨香气息。各种山花烂漫地开放，蝴蝶飞舞流连其间。黄蜂嗡嗡地拍着薄翅，在花朵上栖息采蜜。

天空湛蓝，阳光使人感到暖暖的。微风轻轻地吹过，山冈上一群群白羊犹如天上的云朵悠闲自在。

站在山冈上俯视，山山岭岭莽莽苍苍。八岁的放牧娃拉且很茫然，以为这个世界总是山连山绵延到他不能想象的遥远天边。晴天，远方总是牵引他无穷的想象和神往。但是想来想去，最终都是茫然的。他看着山下的县城，那座县城离他所在的山不远也不近。他突然暗暗想起在县城里的阿达（父亲），心情有些幸福也有些惆怅。

阿达在城里的一所学校上班，对于拉且来说，那里充满了幸福和快乐。一次，阿达带他去了，那里有舒适的棉被、雪白可口的馒头、明亮的电灯。他去过以后，总是盼着阿达还能再带他去。

因为阿达，那座陌生的县城变得更加亲切了，有次他望着山下的县城发呆，身边的牧童猜想出了他的心事，问：“幺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拉且说：“快了吧，在火把节的时候。”

火把节是彝族传统的节日。过节那几天，山里的孩子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夜晚，他们点亮用枯艾和柳树皮捆扎成的火把，山上山下灯火闪烁，犹如走进了神秘的童话世界。这个节日，寓除旧迎新、消灾除害之意。

拉且一天天盼着这个节日的到来。

羊群从山冈往村庄方向归来。夕阳柔和，西山投下长长的黑影。

山冈脚下的燕麦绿了，偶尔一阵风吹过，荡起了层层麦浪。

那条从村庄通往莫获山冈的羊肠山道，被暮归的羊群腾起阵阵尘灰。

灰灰的黯淡的杉木板房上空升起了淡蓝色的炊烟，拉且把羊赶回羊舍后绕过后院，翻上石墙，望着赶集回来的山里人，等着父亲回来。

黄昏刹那间融入了苍茫的夜色。

灰灰的土墙、黯淡的杉木铺盖的屋顶……在这座简陋沧桑的屋前，是一堵高高的夯土墙，上面爬满了绿绿的青苔和其它绿草。院子向东一隅，是矮矮的灰灰的羊舍，顶棚是枯黄的竹枝。房屋的两侧，几棵绿绿的柳树在夜晚的星空下，依稀可见。

拉且走过那几棵柳树，俯视夜色朦胧的县城。那里灯光闪烁，白天依晰可见的河流和那条蜿蜒的公路已然消失。偶尔有几粒明亮的“星”在移动，于是拉且猜想这是正在驶入县城或驶出县城的车辆。

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屋前山坡上走来。拉且想，会不会是阿达呢？当那个人走近他时，他失望而归。

火塘边的煤油灯的火苗摇摇曳曳。阿嫫（母亲）叫拉且睡了，可是拉且还在火塘边等着。

两个妹妹早已进入了梦乡，他不知道为什么妹妹们不想阿达。阿达回来的时候，她俩还总躲藏起来，怯生生的。

大妹妹比拉且小两岁，眼睛水灵灵的，话多。小妹妹却不爱说话。一年四季，阿达回来的时候不多，可是，两个妹妹却似乎没有拉且这样高兴，甚至阿达离开村子，又回县城时，小的妹妹还高兴地对别的玩伴说：“我的阿达又回城了。”但是，拉且却很依恋阿达，他目送阿达通过那片杜鹃林子，望着阿达的背影渐渐远去，消失在村口后惆怅而归。

拉且问阿嫫，“阿嫫，火把节什么时候过？还有多少天？”

阿嫫已经三十多岁，她对儿子每天盼父亲的心情却有些不满：“你就只晓得等你阿达，快点睡了吧，孩子。”

阿嫫虽然对他不耐烦，但是拉且看得出来阿达回来的时候，阿嫫笑得很灿烂，他好几次看见阿嫫的脸上泛出幸福的笑意，好像阿嫫的脸上开出了一朵灿烂的杜鹃花。

昭通新闻网文稿校对：白春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