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噜伯梁子

◆曹志光

原昭通至大山包公路必须翻越一座大山——阿噜伯梁子，山梁海拔约2800米，汽车从昭阳区苏家院就开始爬坡，绵延不断的群山一直连接到龙树镇，蜿蜒盘旋的山路里程长达25公里。

改革开放以前，交通及运输条件相当落后，龙树人去昭通、鲁甸很困难，因阿噜伯梁子阻隔，里程长达45公里，一山之隔仿佛远离千山万水。我老家在龙树镇，母亲是地道的农民，当时我父亲在守望供销社工作，虽然路途不远，回趟家却很艰难，每月只探家一次，当时没有班车，每次都是走路，打早从守望出发，到家总是黄昏时候。40年前的阿噜伯梁子，中部的小黑箐一带，森林茂密，经常有野生动物出没，有一次父亲回家就遇着一条狼，相距20来米，吼不开，打不走，一直跟随走了几百米，吓得父亲直冒冷汗。幸好来了一群马帮，他们是从炎山驮花椒等土特产到昭通的，人马多了，叮叮当当的马帮铃声吓跑了狼。

有一年春节前夕父亲回家，自然少不了给我家七姊妹买点穿的和年货，背篓都装满了，感觉很沉重，天上又飘着小雪，于是到昭通西门小石桥搭货车，等了一上午，大部分驾驶员不理睬。停了一张车，驾驶员瞟了两眼父亲身旁装得满满的背篓，以为遇到有钱人了，开口就要3元，父亲当时月工资不到30元，家庭负担重，哪舍得！一气之下背起背篓步行回家。到阿噜伯梁子天色已晚，结冰路滑，下坡时不慎摔了一跤，腿受轻伤，一背篓东西全被抛落地上。回到家，又累又饿的父亲愁眉不展，心中的苦衷难以向家人诉说……

那时，家里就我母亲一个全劳力，挣的工分少，每年要补七八十元的口粮钱，生产队分配的粮食也少，往往在青黄不接的5月份就缺粮了。为节约每一分钱，父亲不抽烟不喝酒，生活上省吃俭用，过着清贫的生活。他要精心计划一大家人的柴盐油米，处处精打细算，每年必须存款七八十元，年底拿去交口粮钱！父亲非常怕过年，因为再节俭必要的开支都太多了，所以心里面装着忧愁，这次遇到这种叫人悲伤的事，更高兴不起来了。

2017年9月28日，大山包一级公路建成通车了，阿噜伯梁子这段长达25公里的山路，几乎被两条三四公里长的隧道所替代，从此，蜿蜒盘旋的阿噜伯梁子成为了历史的记忆。原道路长、弯多、坡大，龙树到昭通需90分钟，现在只要25分钟。通车那天，与我在鲁甸同住的父亲特地叫我带他去看看，父亲望着宽敞、笔直的路及绿茵茵行道树，笑逐颜开，相当开心。85岁的父亲，耄耋之年了，多少年没见他这般激动和开心过，他把车窗全打开，笑眯眯地说：“好安逸的路哟，这社会真好啊！”一路上，他看不够似的，几次叫我开慢点。一见来往的客车，就情不自禁地说：“这一代人真幸福！”这句平淡的话，当今的年轻人哪能读懂，哪能感受得到！因为他们没有经历过那段艰苦的岁月。

不知不觉已到阿噜伯梁子隧道口，父亲叫我停车让他看看。下车来，我向他讲解这是昭通市境内连接云、贵、川三省东西走向的一条要道，还带他参观了宽敞明亮的隧道，出口就是龙树了。走出隧道，父亲目不转睛地仰望着高高的阿噜伯梁子，只见他情绪激动，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自言自语地说：“真不敢想象我们这边也修通高速路，我们的国家真好啊！”

父亲说的“这边”，包括了昭阳区炎山、大寨子、大山包、田坝，鲁甸县梭山、水磨、龙树、新街，共8个乡镇，人口40余万。到昭通城最近是龙树集镇，只需25分钟，虽说有阿噜伯梁子相隔，有了隧道也成了坦途。

今年初我去龙树一老同学家玩，几年没到他家，显得格外亲切，当贵宾招待，他嫌龙树街卖的川鱼品质差，便打电话到昭通一家餐厅订了几斤江团，买回来也就80分钟，还热气腾腾的。

（作者系鲁甸县水务局退休职工、高级工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