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18-07-10 10:15◆河南牧业经济学院 曹海洋
风折腾了一整夜,刮得天格外的清冷、昏暗,房檐一侧的几排槐树东摇西晃,一张方桌,几盒香烟、几杯开水,立在上面,两个唢呐匠相对而坐,只听得唢呐声仿佛从天而降,重重地砸下来,砸向身体陷入悲伤的人群,我在一旁静静地站着,只觉得一哆嗦,一股凉气直窜后脑勺,不知出于何种情感,竟有这样的反应。与举行丧葬的这家人并无亲属关系,我倒见过这老人,以前总在村头的颓墙边上晒太阳,最深的印象莫过于他半躺着依在墙上,表情平静地叼着烟斗,偶尔见他眯缝着眼,脸上沟沟壑壑皱巴着,一股安于天命模样。
老爷子一生也没狂放过,今天响器替他喊出来了,哇哇哇……啊啊哇……啊……只喊得四周难以平静,声嘶力竭的喊,用尖锐、用粗犷、用难以形容的发声潜力有节奏地喊出来,要让天知道,要让地知道,要让生前所结识的人知道,我的死亡、我的难以描绘的一生、我的功绩、我的遗憾。生命本就如七色彩虹,七种起伏,七种绚烂。可村庄里的人到底是压抑的,用传统、用宿命,将自己封盖,村庄里未被解放的激情,未被培育的翅膀,被搁置,被遗忘,唯有这响器能诉说这一生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自小便生活在豫南农村,响器从小便见,也曾进入过响器所营造的情绪中,并沉浸在送别族中长辈的悲伤中,痛哭流涕。那天,我走在送葬队伍的后面,跟着哭着跪着的人群,慢慢地走着,我从没那样哭过,自那之前或是自那之后,我都没那样哭过,嘴巴大张,嚎叫不止,没有抽泣的部分,现在想来,这此起彼伏的哭声就像与响器的一种呼应,一种被反复传承下来的仪式,不大哭不足以显悲痛之情,而响器在其中不可或缺。犹记得吹唢呐的响器匠,腿如缚巨石,步步都像绷紧了小腿肌肉,眼睛看着眼前的路,弓腰晃脑,全情投入。
死亡,是无法被替代的悲壮,村人们的死最终都将被土地默许,从此多一座坟凸在地上,被岁月缓慢地忽略,遗忘。听起一段响器,便会不由得慌神,这种高亢与悲凉最能代入村人们活着时的语境,豪迈粗放时一如唢呐叫喊,敦厚沉闷时一如笙之缓慢,侃谈命运时一如梆子一般深沉,没有光芒万丈的传奇和津津乐道,只有面对人生起伏时的单一、忍耐。
有些人说:“吹响器是陋俗,声音尖且不够优美。”但我却觉得响器是有根的,一座座落寞的村庄是需要响器的,一口唢呐,一口笙,一对梆子,道尽了村人们一生的苍凉、厚重。
(散文组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