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18-07-04 17:04◆马仲全
我的家乡靖安,只要谈起洋芋,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翘起大拇指,家乡洋芋好吃!但就是家乡好吃的洋芋,却给我的少年时代留下了许多青涩的记忆。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由于洋芋具有易于种植、易于烹调、易于饱食和高产稳产的特性,生产队便不断扩大种植面积,人们靠它养家糊口。正是因为大量储备洋芋,乡亲们度过了一个个春荒。
小时候,我们农村娃娃“发蒙”出工,便是从种洋芋开始,跟着大人们学做农活。春节一过,天天上坡下坝打地、送肥,播种期一到,生产队便开始忙碌。星期天,我们学生也参加到播种的行列。种洋芋讲究分工协同、流水作业,一般是老年妇女切选芽种,男子汉挖行打塘,小孩投放种薯,精壮妇女挎斗施肥。我们这些半大的学生,要么把老年妇女们切好的洋芋一小箩一小箩背到地里,要么跟在父辈甚至祖辈后面投放种薯。切洋芋凭的是芽口选准,操刀灵活,而投放种薯除了灵活之外,还要有娴熟的投放技术,一投之下,做到芽眼向上,处在坑的中央,并且与挖坑者、施肥者的劳动节奏一致。沐浴着和煦的春风,鸟语依稀中,和着这种节奏,舞蹈般地做着投放动作,因而并不觉得累。
盛夏,洋芋开花了,学校也放了暑假。我约上小伙伴去洋芋地埂上割草。碧绿的洋芋叶子油亮油亮,上面绽放着朵朵洁白、淡紫的小花,花中点点黄蕊,散发着淡淡的幽香,清丽脱俗,鲜艳夺目,蝶蜂翩然其上。再看看天光云影的气象,惠风和畅的格调,与天悠游的境界,心花也怒放了。一时之间,追蜂逐蝶,折花抓虫,喊山打雀,阵阵野趣。待到夕阳斜照,回头看看空空如也的箩筐,又是一阵抢夺式的疯割。
初秋,洋芋成熟了。山坡上锄头挥舞,藤叶抖动,洋芋翻滚,忙碌裹带着喜悦,劳累夹杂着希望。想着在炭火中烧熟的新鲜洋芋,用包谷核搓得黄生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我不禁嘴唇翕动了几下。收获之后,生产队按劳分配,各家将自己分到手的一堆堆洋芋背回家里,择出小的和挖烂的给牛吃,一撮撮端上楼去,以备每天食用。
这个季节,姐姐几乎天天顿顿刮出小拳头般黄生生的洋芋或煮或蒸,一到开饭,每当热气腾腾的草编盖子揭开,家里便弥漫充盈着洋芋煮熟后特有的芳香。一口洋芋就着一口醋腌青辣子,一大家人吃得津津有味、热热闹闹,强胜于今天的大鱼大肉。
儿时记忆最深的是,一个深秋的傍晚,放学回家后还没来得及吃饱肚子就跟随几个大哥哥赶往十里开外的外大队看电影。赶了二三里路就已饥肠辘辘,两腿乏力了。此时,领头大哥哥停住脚步,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烧洋芋塞给我,烧洋芋散发着领头大哥哥的体温,我大口大口吞食着,急促中掉了一小块,想要捡起来,可带头大哥只管拽着我往前赶去……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而今,我离开故土,在县城工作几十年,对洋芋的春播夏锄早已无缘,但洋芋的整个生长过程仍了然于心。不论出差还是旅游,每次端起碗筷,总会在丰盛的菜盘里寻找洋芋的踪迹,哪顿饭吃不着它,成天都耿耿于怀,从小养成爱吃洋芋的习惯几十年从未改变。
追溯历史,洋芋自从明末荷兰人把它从欧洲传入中国,养活了多少像我故乡一样的贫困人口。洋芋外拙内巧,不嫌土薄地廋,几月工夫便供人们养家糊口,朴实之中见真品格。
(作者供职于大关县史志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