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18-07-04 16:56◆许蕊淇
在家乡洒渔有一座山,名叫“大黑山”。是弓河与新海、白鹤、巡龙的交界之山。它雄伟、峻秀、高耸入云。紫色的岩石,经过风化后,土壤呈紫色油沙土,土壤深厚、肥沃而酥松,微量元素含量齐全。大黑山是乡民们赖以生存的物质财富,它富饶、美丽,是那样的永恒,那么的古老。
是大黑山养育了这里的人们。它的土壤盛产洋芋,数百年来,人们都习惯用大黑山的土地种植洋芋。从山脚种到山顶,一沟连着一沟,一坡接着一坡,一片连着一片,满山遍野成了洋芋的世界。
春天,一粒粒洋芋种子种进泥土里,丰满的种籽,吸足了水分,融化了冬天的冰雪,吐露出万壑的春讯。整齐的洋芋苗,破土而出,沐浴着阳光雨露,茁壮成长。洋芋开花了,一片片的洋芋花,长满了山坡;台地上、山沟里,山坡上成了花的海洋,簇簇青翠,丛丛纷繁。有白色的,有黄色的、紫色的,花团锦簇,山花烂漫,引来彩蝶纷飞,蜜蜂嗡嘤。
秋天,丰收的洋芋堆得像小山一样,带着泥土的芬香,进了农家小院。
每当放假和父亲回到家乡,就和孩童们三五成群,拾来干柴堆放好。纷纷跑到地里,朝着洋芋窝塘里裂缝最大的地方,用竹棍往下一撬,就将洋芋撬了起来,一会儿就是满满的收获。然后,在山岗上燃起了大火,柴火里堆满了洋芋,几个孩子,围着熊熊烈火,开始用烧洋芋当晌午饭。火苗映红了一张张笑脸,柴堆里的洋芋顿时烧熟了,一顿美味大餐就吃开了。这时,如果你走在小道上,浓郁的香味,就会扑鼻而来,穿透你的骨髓,沁入肺腑,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朝着他们走去。看着黄生生的、热乎乎的、香喷喷的烧洋芋,便会使你胃口大开,顿时感到嘴馋。就是刚吃过大鱼大肉的你,也不免食欲大增,馋涎欲滴,自觉不自觉地加入野餐的行列。吃饱了晌午后,一群牧童集中在一起,做着单调而只有乡间的孩子才懂的游戏。这时,雪白的羊群慢慢地聚集在一起,汇集成“一片白云”,漂浮在绿色的草地上……
大黑山的泥土,种出的洋芋,块茎大形状圆形,芽眼小而浅,皮薄细嫩,淀粉含量高。特别是用柴火慢慢地烤熟,又香又脆,热乎乎的,好吃极了。
洋芋,学名为马铃薯,又称“土豆”,几百年前,起源于南美洲的哥伦比亚、秘鲁和玻利维亚的安第斯山脉,马铃薯何时传入昭通,有以下两种说法:一是清嘉庆十五年(1811年)《大关县志稿》记载:“大关植物谷之属有” “乌洋芋” “白洋芋” “红洋芋” “草鞋洋芋”。证明此前洋芋传入了大关。二是据云师大王军教授考证,雍正九年(1731年)在云南省的《会泽县志》中就有马铃薯的记载。王军还从国际马铃薯中心社会学系,道格拉斯•霍顿(DouglasHorton)博士的藏书中,查证出有关云南马铃薯的描述,并叙述云南昭通等地的马铃薯,是英国传教士于20世纪初传入。书中记载:“1904年英国牧师哈瑞•帕森斯(HarryParsons)夫妇,从昆明坐滑竿去昭通,沿途几乎未见马铃薯种植。他们在昭通东面,一个叫‘石门坎’的苗族山村传教……1905年7月帕森斯写信,向美国Suttons种子公司订购了一批马铃薯的实生籽,次年春播后,得到一些较小的块茎,又经过一年的种植,才得到较大的块茎,分发给当地种植。到1926年,当帕森斯一行返回英国时,从昭通到昆明,沿途已见有大面积的马铃薯田块。”关于这个记载的疑点是:如果会泽县在1726年就有马铃薯的记载,那么与会泽相邻的昭通等地“1904年沿途几乎未见马铃薯种植”的可能性不大;1811年以前马铃薯就已传入昭通的可能性较大。也就是说1811年以前马铃薯已传入了昭通。
有关马铃薯什么时候传入昭通,已是不重要的事了,而重要的是马铃薯这种作物,从遥远的南美洲来到中国,传遍了整个云贵高原,乌蒙山区,传入了我古老的家乡后,一发不可收拾地传播开来,在整个西南大地上生根、开花、结果。以较广的适应性、较强的生命力和大众化的特点,成为了家乡人们生活中的最爱,只要种下去,就是一个个的宝贝和丰收的希望!
中国,成了世界上马铃薯种植面积最大的国家,云南又居全国种植面积第一位,昭通又是全省种植面积最大的地区,据2017年统计,昭通洋芋种植面积达285万亩,占全省的40%,目前,昭通洋芋种植面积是昭通种植业中,仅次于玉米种植面积的第二大作物。2016年7月在昭通召开的马铃薯种薯国际论坛会议上,国内外专家一致认为“昭通是世界上最适宜生产马铃薯的区域之一”。
大黑山的洋芋,作为洋芋家庭中的一颗耀眼的星星,散发着自己的光辉。洋芋的种类繁多,昭通2018年洋芋主栽品种就有:云薯505、青薯9号、威芋5号、宣薯2号、丽薯6号等,占播种总面积的58%。品种不同,其味不同,产量各异。大黑山不负众望,参与了品种更新,融入了洋芋发展的潮流,拥有了昭通所有品种。
洋芋,这种多得让人们不以为然的东西,成为昭通人民最喜爱的食品,与乡民们结下了舍不得、割不断的情缘,洋芋以它独特的风味,在民间的日常生活里和高贵的餐桌上,散发出朴实的香气,正是,在这醇美的香气里,挥洒出万千人间温情。
大黑山的洋芋,同所有的洋芋一样,是一种美味农产品,维生素C和B的含量丰富,并含有各种有益人体健康的微量元素,如铁、钙等,被欧美人称为“地下苹果”;德国人称之为“地梨”;俄罗斯人称为“第二面包”等等,被营养学专家称为“十全十美”的全价营养食物。其淀粉和衍生物,以其独有的化学特征,而成为纺织业、造纸业、化工和建材等行业的优良的添加剂、黏合剂或稳定剂。在医药上,洋芋可用来生产酵母、多种酶、维生素、人造血浆和药品添加剂等。
目前,世界上已研究出上百种洋芋制成为美味营养食品、风靡全球的减肥食品。欧美发达国家把洋芋看作是一种非常重要的经济资源和食品资源。据资料反映,1999年中国从美国进口冷冻洋芋条达5万吨,进口用汇近5000万美元。随着人们工作生活节奏不断加快,方便食品、快餐食品的兴起,洋芋的市场消费需求将越来越大。
洋芋的美食文化源远流长,烹饪技术流传广而深厚。1985年的原昭通市(现昭阳区)政府,召开秋交会期间,在政府食堂,烹饪技师杨孝跃以洋芋为主,做了一桌洋芋全席,招待凉山州贵宾,以洋芋做出20多道菜,其味道独特,做工考究,色鲜味之特别,令人惊叹!什么“洋芋饺子” “狮子滚绣球” “玉龙探爪” “青蛙吐泡” “洋芋果” “三情丝” “鲤鱼跳龙门” “金丝银耳” “蚌壳戏水草”等等,数不胜数,使大家既饱了眼福,又饱了口福。小小洋芋登上大雅之堂,成为招待贵宾的美味佳肴。
城乡人,几乎家家户户都吃洋芋,讲究的人家将洋芋切成洋芋丝、洋芋片,用油来炒着吃或者加上香料做成干煸洋芋丝,或是将洋芋煮熟捣烂做成洋芋粑粑,或是加上少量辅料做成油糕。或是用洋芋焖饭等等,不论煎、炒、煮、蒸即可,既方便又可口。洋芋的烹饪技术多种多样,加工不同,其味不同,做法不同,习惯各异。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加工方便,工艺简单,价廉物美。在乡里,人人都有几手,一般的人,可以做上3~5个吃法,就拿干煸洋芋丝来说,首先,将洋芋去皮洗净,切成丝,然后,在锅里放上少许油烧开,将洋芋丝放到锅里,用中火将两面炕黄,盛在盘子里放上盐,撒上花椒面、味精等香料,这样,一盘黄生生的、香喷喷的干煸洋芋丝就做成了。听父亲说,在他很小的时候,家里就经常做这些东西。特别是在粮食短缺的日子里,放学后,肚子咕咕叫,奶奶就用糖水煮洋芋粉给他们弟兄充饥,几弟兄经常是抢着吃、争着吃,好像永远也吃不够,这段经历至今在父亲的回忆里,久久不能忘怀。
父亲还是学生时,对大黑山的洋芋就情有独钟。那时候在城里上中学,家里经济困难,每个星期六,回到家,能拿的东西只有洋芋,学生的生活是艰苦的,一到放学,几个农村同学,经常把家里拿来的洋芋,提到学校附近瓦窑河的瓦窑上去烧,以吃烧洋芋来解决学生时代的肚皮问题,就这样以洋芋补充主食,走完了父亲中学的人生旅途。
洋芋是山区人的主食,洋芋在乡亲们眼里,简直就是一个宝,没有洋芋,就没有家乡的今天。乡亲们从婴儿开始直到两鬓斑白,就没有离开过洋芋。大黑山是盛产洋芋的沃土,种了一年又一年,种了一代又一代,从不停止,从不间断。在过去,一到夏季,广大农村青黄不接时,粮食紧张是农民最难熬的日子。上年的粮食吃完了,来年的粮食还没有成熟,就是靠种洋芋“刨青”来救济,乡亲们靠着洋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荒年,战胜一次又一次的饥饿。老人们常说:“如果没有洋芋来救济,不知要饿死多少人。”在家乡,就是靠大黑山的土地延续了人们的生命。也许是因为血缘,也许是因为父亲常常说:吃洋芋,长子弟!我从小就爱吃洋芋,家里的饭菜,只要没了洋芋,对我而言就不是好饭菜。长大以后,最拿手的菜,也是父亲教我做的干煸洋芋丝。
现在,通过科学种植,推广新品种,雾化大棚,脱毒洋芋种,实施高厢垄作,配方施肥,地膜覆盖等技术,产量大增。洋芋多了起来,乡亲们把洋芋经过初级加工成洋芋淀粉、洋芋片,卖到城里。把大车大车的鲜洋芋卖到四川、广州、香港等地,变成钱。解决日常的生产、生活用费和供养子女上学。由于粮食多了,乡亲们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黑山,比过去更加雄伟、峻秀。山更青,水更绿。每当我回到家乡,面对这养育我的土地,看着这古老而又亲切的大黑山。看着丰收的硕果,堆得像小山似的洋芋。不免唤起我对孩童时代的种种追忆,脑海里渐渐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和依恋……是大黑山,洋芋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乡民,延续了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作者供职于昭通市农业科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