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18-07-04 16:41◆雷华阳
那些贫瘠的岁月里,烧洋芋就是我们最好的零食,胜过糖果,那酥脆、香甜的味道,填满了一个孩子饥饿的记忆。那又黄又面的气息,早已融进我的血液里。
记忆中,父亲烧的洋芋外脆里沙,我最爱吃的是外边的黄皮锅巴了,酥脆、香甜、有嚼劲。那时候,洋芋是用来做菜的,我们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能把它当零食吃。那时候,父亲总是起得很早,因为要在天亮前做出豆腐,卖给村里的人。当我们起床时,准会去厨房“报到”:掏出父亲焐在火里头的洋芋,一人一个,边吃边背着书包往学校跑。
有一年,我们家所有的收入:一片甘蔗地,被一场无情的大火烧毁了。我们真的是连饭都吃不上了,而我们每天早上的烧洋芋却没有减少过,只是有时候的洋芋很小,曾记得我还抱怨父亲“这回买的洋芋怎么这么小”。直到多年以后母亲才告诉我,那一年根本买不起洋芋,我们吃的那些小的烧洋芋是父亲在人家挖完洋芋的地里捡回的。
除了父亲的烧洋芋,让我印象深刻的,还有我们放牛时烧的洋芋。那时候我和弟弟总是把牛拉到山上后,就开始分配任务,分头行动起来,弟弟负责捡柴,我负责去偷挖地里的洋芋。弟弟跑到较远的林子里去找些干枯的树枝,有时也找些甘蔗皮和甘蔗叶子。我去“挖”洋芋,说是“挖”洋芋,其实是用手“抠”,刨开泥土将洋芋抠出来装进衣服口袋里。准备就绪之后,拿出偷偷带出来的半盒火柴,先点燃干的草,然后慢慢地放细干柴,等火焰变大,就可以放湿柴了,常说干柴烈火,其实湿柴更耐烧。不紧不慢地烧火,十几分钟工夫,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一个焦黄的洋芋出来,一边剥皮一边吃。回想起来,那场面是那么温馨。
我和弟弟长大后,都离开家,去了没有烧洋芋的城市。但我们最后都回到了烧洋芋的秋城昭阳。有一天我发现父亲也在给他的孙子们烧洋芋吃,而且烧得特别认真。当然父亲烧洋芋的时候,家里有回风炉了,烤箱也有了。比起小时候烧洋芋要省事得多。父亲总是将洋芋烧好了,一个个凉得不烫手,把皮剥了,才给他的孙子、孙女们吃。那些家伙都是饕餮之徒,上小学时,放学一进家门,看见烧好的洋芋,抓起来就吃,吃起来狼吞虎咽的,以为理所当然。看着孙子们吃洋芋,父亲在一边笑得像个孩子。
如今,每每看见街上有人用废油漆桶做的烤炉,烤出一圈黄澄澄的洋芋,都会给儿子买一个。儿子懂事,要我尝尝,咬一口,没有酥脆和香甜,没有父亲烧的那种味道,心中突然有了莫名的酸楚,难道连烧洋芋的朴素和清香也被时光掩埋了吗?
看到父亲苍老的身躯,想起母亲递到我嘴里的洋芋锅巴,让我早早地明白了生活的艰辛和做人的意义。
最近我被单位选派到扶贫工作队,进驻到一个充满洋芋情怀的地方,我们几乎每天都会围着火炉,烧几个香喷喷的洋芋,外皮焦黄,脆生生,内瓤雪白,沙噜噜,又香又甜。加上煳辣椒面,吃得无比满足。也许,只有在乡村里,我才能沾点故乡的土,才能找到灵魂的归处。
烧洋芋,根植在我的味蕾和故乡的记忆里,嵌刻在我生命里。这香脆的气息,搅拌着故乡的泥土,浓浓浇灌我的一生。
(作者供职于昭通市公安局交警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