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通人的热爱与乡愁

◆铁云峰

马铃薯又叫洋芋或土豆，洋出档次，土接地气。饥饿时可饱肚，闲暇时可赏品，既是百姓厨房的佳肴，又是上得了国宴的名菜。昭通人对洋芋的爱是真爱，在口中，在心中，在游子的乡愁中，在随时间静静流淌的文化血脉中。

马铃薯在昭通的历史，暂无过详考证。但马铃薯在昭通以洋芋之名，却较深地介入昭通市民的生活。洋芋被昭通人不仅吃出了感情，而且吃出了理论，吃出了哲学。有两句著名说道家喻户晓。一曰：吃洋芋长子弟。子弟在昭通方言语境里是“帅”和“美”的意思。意即洋芋是美容食品。二曰：吃洋芋使个个力。个个力意指一下下的爆发力。故说到这里，昭通人皆会会心一笑。有更直白的还于此补充说洋芋滋阴壮阳，是百姓百用百爽的健身食品。但不争的事实是，在联合国粮农组织宣布马铃薯为第四大主粮之前，昭通已将其当主粮久矣，并成为云南马铃薯的主产区。特别是在最缺粮的年代，产量丰厚的洋芋，美容健身的功能淡隐近忘，关键的作用体现在了救命上。岁月悠悠，相依为命，让大多数昭通人都有了洋芋情结。远离家乡，洋芋是思乡时常会飘出的温馨梦香。回到家乡，牛肉小串就烧洋芋，更是一席必须的美味美餐，吃得出乡愁绵绵情谊悠扬。

童年印象中洋芋的种法很简单，甚至被称为“懒庄稼”。整个种植程序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挖塘，丢粪（炭灰或农家肥），丢种（精准扔到粪上），盖塘（用锄头抓土把塘盖上），起垅（把盖好的塘垒成一条线），算是种完。田间管理也很简单，就两词，薅草、垒堆。待洋芋苗长到一定高度，就开始。堆垒得越大，越有利洋芋生长。一般薅草垒堆就搞一次。也有精细的，会搞上两次。然后就等着洋芋花开，满怀希望地等着挖新洋芋。当一锄下去挖出第一窝大洋芋时，那种收获的喜悦超过了过年。

那时候洋芋只有两个品种，一曰河坝洋芋，一曰米拉洋芋，一白一黄，一甜一粘，味道好极。亩产一般在一千斤以上，最好的可达两千斤。那时候粮食通常都不够吃，一到五六月，亦即年后的四五月份，多数人家都缺粮，于是家家户户都盼着五月底六月初新洋芋长成，故有“要得娃儿胖，要等新洋芋上”的民歌传唱。新洋芋一成熟，家家户户便会多了些欢声笑语。而今洋芋种植的科技含量多了，洋芋的品种也愈加丰富。但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的昭通人，心中的回忆与体内流淌的养分组成，多数还是“懒庄稼”结出的米拉洋芋与河坝洋芋。那种可口与饱肚的快意，依然是昭通人乡愁与童年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昭通人文化血脉特别是饮食文化中香喷喷的美味与美魅。

洋芋最原始也最让人神往的吃法是烧了吃。或炭火，或柴火，火旺之后把洋芋往上一放，几翻几烤，香味与煳味并举，然后用竹片、铁片或苞谷核（玉米去粒后剩下的芯）刮搓至皮色金黄。然后一口咬下去，那口感，滋实，粘润，食之爽口爽心，回肠荡气。特别是柴火烧成灰烬后，当地俗称紫煤灰，用紫煤灰焐熟的洋芋，与急火烧出的火脆洋芋相比，这种

洋芋醇香

和，更适合小孩和中老年食用。吃烧洋芋时倘若再有点昭通酱或凉拌烧青辣椒就着，那就更是爽得无以复加妙不可言，让自小生长在农村的我们一提起便涎水含香。

把洋芋吃成一道菜，是昭通人热爱洋芋的最有爆发力的创意。时近当代，柴火渐稀，连烧炭火的人家也寥若晨星，吃烧洋芋正成一种奢侈，于是白水洋芋应运而生。这种吃法操作简单，把洋芋削皮，先是用刀，后来竟创造了削皮器，把削了皮的洋芋放高压锅或电饭煲或任何一种锅里，加上水煮而成。这道菜既满足了昭通人对洋芋的热爱又色香味俱佳，广受众食客欢迎，久而久之，渐成昭通名菜。除了白水煮，洋芋还可炒、可烧、可蒸、可炸、可炖，吃法太多，百厨百味，牢牢地凝聚了好吃的昭通人。在昭通，没有一个洋芋菜的餐桌，肯定是桌上没有一个昭通人。

而今，昭通洋芋的影响，正翻山过江，顺江达海，溢出昭通。昆明、成都、重庆、贵阳都能吃到正宗的昭通牛肉小串加洋芋，甚至连浙江、广东、福建的一些地方也有了昭通洋芋小牛肉串的小摊小店。一批昭通帅哥美女携洋芋加牛肉小串出滇入川，进黔入渝，正以昭通为圆心，逐渐延伸着洋芋美食的半径，凭借良好的味道和干净卫生的做法，扬名相邻的三省一市及其他昭通打工者众的地方，品牌效应渐显，和着昭通大力发展洋芋产业的旋律，正舞出更大的名号、效应和舞台。

一年多前出差沿江某县，晚餐之后一位县领导邀我健步领略城市夜景，游毕，私人自费约我考察县城小马哥牛肉小串加烧洋芋夜宵。小马哥是昭阳区人，来此仅一年多，已开店数间，并将连锁店开至宜宾、成都，生意火爆。言谈之间，吃客已盈门，忙得不可开交，却也止不住心花怒放。说生意好，是沾了洋芋、牛肉的光，昭通洋芋、牛肉的品质和做法，是其他地方没法比的。还说现在国家政策好，昭通正在大力发展洋芋产业和畜牧业，原料保障越来越充足和优质，有信心一步一个脚印把洋芋牛肉小串串做好做大做成大生意。言谈之间，信心满满。

岁月荏苒，时间的长河漫不经心地流淌。万物皆流，变化无时不有，无处不在。洋芋逐渐从农户的火塘走出了乡村，走上餐桌，进入烧烤城，甚至上了国宴大席。洋芋种植成了一个产业，洋芋还在联合国粮农组织那里得到了主食的名分。很期待洋芋产业在乌蒙山区能越做越大，在豪饱口福的同时，能走出乌蒙山，甚至是走出云南，走向全国走向世界，助推昭通经济大发展，让亦土亦洋的昭通美食土豆洋芋马铃薯成为昭通的靓丽名片，亦成为昭通健康发展愈做愈强的经济支柱。

  （作家、昭通学院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