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18-07-04 16:03◆李茂倩
我不会忘记那座山,山里长满了我的快乐和忧愁,郁郁葱葱。现在我是个外游的学子,出了那座山,但是那内心的乡愁还在那座深山里成长,成长得不能停止,甚至播种蔓延。
黄土的厚爱孕育了庄稼粮食和勤劳的人们,洋芋这个东西却孕育了我的童年和乡愁。肥沃的黄土呵护着它的生长,春风细雨,山河之水的哺育,赋予了洋芋纯洁清香的灵魂。藏在那密密绿叶下的是无尽的黄金秘密。
洋芋是我此生难以割舍的爱,童年、少年、青年伴随我的,从未离开我的是那黄土地里埋藏着的宝贝洋芋。外婆那满是茧子的手和瘦小的身体都为洋芋奋斗过,母亲手里的锅铲和头脑里关于舌尖上的智慧也为它挥动和思考过,而我,在异乡受着它美味的引诱,细小的味蕾和炽热的内心都为它跳动着。小时候对于洋芋没有太多的思考,只知道把它放进火堆任烈火焚烧,然后从土灶里掏出来时就成了一个黑煤球,随便拿一根木片刮去那一层层黑炭灰,就神奇地出现一个小金蛋,一口咬下,外酥香,内细绵,很是个滋味。再来一点辣椒面,简直是难以言说的美味。
随着时间的推进和学习的长进,我对洋芋的认识也越来越多,对它的爱倒是从始至终的浓烈未曾改变过。在小学的科学课上,我听老师说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马铃薯,上了中学知道了它还叫土豆,且北方人都这样叫它。为此我心生不服,叫它马铃薯我还可以接受,这就像我们的学名一样,父母亲人可以唤我的小名,但去学校或是户口登记却只可用学名。就像我们是洋芋的亲人一样,我们可以随心随性地唤它为“洋芋”,但是科学上又要叫它马铃薯。至于叫它“土豆”,我为此有一段时间心中还颇有不服,它土吗?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它土,无论是它的果实茎叶还是味道营养,就足以说明它是个时尚的东西。就是我的这个不服曾经还在班里闹过笑话,老师说我的这个质疑简直不可理喻。现在想想,是挺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得很可爱,不可理喻得很真诚。
大学舍友座谈讨论,问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要认真回答就得细心想想,最后回答了个洋芋,引得一阵笑声,对,就是洋芋,登得大雅之堂,下得小灶厨房,这就是我们家乡的洋芋了。洋芋是伴着我成长的美食,家里最不能缺少的食物也是它,它像拥有悟空的七十二变可以变化成上百道美食,炸洋芋、烧洋芋、炒洋芋、洋芋饼、酸辣洋芋片、老奶洋芋等等,都是我的最爱,腻味是不可能的。
一个洋芋可以勾起幼时的回忆,勾起童年无知的兄妹深情。记得小时候我家茅厕旁边有一小块地,那是我们同村一户姓冉的人家的地,地里种满了洋芋,绿茵茵的一片藏着宝。父母出门干活不在家,就哥哥带着我,那天太阳很辣,到中午实在是饿了,在哥哥面前哭着喊着要吃东西,那时哥哥也还小,也不会做饭。但要知道农村的孩子总有他的办法弄点吃的不让自己饿着。哥哥就拿了铁锹,带着我去冉家地里刨洋芋,看着食物浮出黄土是很开心的,一个开心刨了人家半块地。回到家里赶紧生火烧洋芋吃,那美味的烧洋芋,如同黑黢黢一个煤球,刮了那层灰,外脆里绵,吃成个花猫,真是一个单调的洋芋盛宴。享乐后,事情还是暴露了,哥哥担了所有的打骂,至于怎么解决的不得而知了。现在想想真是年少无所畏惧。
中学那会儿,和洋芋更是形影不离了。课程多了,时间紧了,为了节省时间,早晚饭洋芋是绝佳选择。去到学校门口的小摊前,鲜黄的本地洋芋,放下清油锅里畅游一番,或是生脆,或是干脆,撒上辣椒面和酱料,点缀折耳根、青葱泡菜,一碗炸洋芋坨坨就成了美味主食,色香味俱全,胜过满汉全席。也最爱在饭后买上一盒带去教室,和同学们来个洋芋分享,每吃一坨都带有一份别样的喜悦。有时也来个烧洋芋,摆摊的大多是老爷爷老奶奶,他们总是把烧洋芋刮得金黄金黄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垂涎三尺。对半切后,那些爷爷奶奶绝不会吝啬佐料,保证够味。一份洋芋下肚后,总是能够满足。就这样,洋芋承载了青春无比美好的时光,把那段青春叫做“洋芋岁月”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对于余光中先生,乡愁是一枚邮票或是船票,可对于我来说,乡愁就是那么一颗其貌不扬的洋芋蛋,我在城里,而你还在山里。粗糙斑点的外皮,无所谓华丽,也无需华丽 ,它就像妈妈的手, 那双被岁月撕裂沟壑的手,承受着岁月的考验,内部却是永远细腻柔软,给人温暖,耐人寻味。它也像极了我们家乡大山里的勤劳人们。洋芋,生在土里,朴实无华,无言的奉献和陪伴那片土地,永不失色掉味;勤劳的家乡人,生在山里 ,淳朴善良,用一生的智慧和汗水还给哺育他们成长的大山。在隔家百里之外的异乡想要吃上一口家乡的洋芋是极其不易的,不管异乡的洋芋做得有多锦绣,都不及家乡的洋芋朴实有味。
我和洋芋作了个约定,在我回到家乡后,要去外婆家等待洋芋的播种。等待二月的阳光照耀我的土地,我将面朝黄土背朝天,亲自播下属于自己的洋芋种子,用汗水去浇灌那份曾经的乡愁,曾经的岁月。再到七月,背上箩筐,去土地里抗战,刨出我的战果,用我的魔法去把它变成五彩斑斓的菜品,慢慢品尝它的细腻,就像去品尝劳动人民的勤劳和智慧,去品尝曾经的纯真岁月一样。
(作者为云南师范大学在校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