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 天 电 影

◆罗兴勤

记不清第一次看电影的具体时间了，但一定是在我上学之前，因为大姐二姐在电影开场之前的那段等待时间里，都跑到各自的教室里向我展示她们的优越感。没有属于我的教室，我只能抱着三把手电筒蹲在操场的一个角落眼巴巴的羡慕着。

那天吃晚饭的时候，爸爸透露了晚上村公所组织放电影的消息，大姐就对着二姐使眼神，二姐心领神会地快速扒饭。当她们俩几乎同时放下碗筷往外边跑的时候，我哇的一声就哭了，推开剩下的半碗饭就跟着往外跑。这时爸爸一声令下，她俩只得撅着嘴停下来。然后妈妈找来三把手电筒，并且叮嘱大姐带好我。可是刚走出门一会儿，她俩就开始欺负我，见无论如何也甩不掉我这个累赘，她俩就把手电筒都塞给我拿着，于是我大白天的一直抱着三把手电筒屁颠屁颠地跟着她们往学校跑。

村公所组织放电影我们为啥去学校呢，是因为学校和村公所的房子是连在一起的，还连着两家供销社，正好围出一个大操场。有啥大型活动都聚集在这个操场上进行。

孩子都是心急的，老早的就让校园热闹起来了，有的像姐姐她们一样在教室里窜来窜去，有的在操场上跑跑跳跳打发时间。离家近的孩子提前从家里把椅子或者板凳搬到操场上占位置。

天快黑的时候，大人们也聚集拢来了。这时的操场是沸腾的，大家都忙着占位置。当时教室里用的都是长板凳，每条凳子可以坐四五个人。大概每间教室里的凳子都被碰撞着搬到了操场上。虽然有人拿着喇叭在吼，但是操场上的人们绝对没有排成方阵。

大姐二姐也是老早就抬出一条板凳，让我紧紧跟着她俩，我们为占了一个非常优越的位置而庆幸着。放映的工作人员正在试映，机器是摆放在一家供销社门口的，影像正好隔着操场投射在学校的墙上，大家都面对着学校的墙壁坐着，我们就在第一排。

全部都是旧房子，都是泥巴墙，即使曾经用石灰粉刷过也早就变得斑斑驳驳的，没有专业的幕布，影像效果不好。弄了老半天，工作人员决定把机器搬到学校这边来，把荧幕投射在供销社的墙上试试，其实效果和刚才差不多，可是他们没有选择再换回来，所以观众都来个集体向后转，我们之前的第一排就变成了最后一排。 

电影开始了，观众是没有按高矮排过序的，所以前面一旦挡着后面的，后面的就偏着脑袋看，偏着脑袋的挡着后面的，后面的就拉长脖子看，拉长脖子的挡着后面的，后面的就站起来看，轮到我们这儿，就只有直接站在板凳上看了。我们姐妹仨都站在板凳上。

我看不懂，看见一个骑马的出现，我问大姐这是好人还是坏人，她说是好人。一个拿刀的出现，我又扯了扯大姐的衣服问她这是好人还是坏人，她说是好人。可是我看见骑马的和拿刀的打起来了，我就彻底糊涂了，我问大姐好人为什么和好人打架，她就不回答我了。我把脖子伸到最长也看不到完整的荧幕，反正也看不懂，觉得没趣我就歪在板凳上睡觉，我感觉我已经睡着了，但又好像听得见电影里的马蹄声。后来感觉有人碰着我，听见有个叔叔问睡觉的这个是哪家姑娘。姐姐就从板凳上跳下来，把我扶了坐起来，她说：妹，不要睡了，怕他们踩到你。她好像还用袖子帮我擦嘴角的梦口水。

电影放完后，大姐把我拉到操场边让我别乱跑，她跟二姐把板凳抬回教室去。回家的场面非常壮观，每条小路上都是手电筒和火把的光亮，连成一条条长长的龙游动着远去。有吹口哨的，有对山歌的，我觉得比电影精彩多了。走夜路也好玩，深一脚浅一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