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昭通新闻网
2018-05-09 10:04罗兴勤
记忆中,与洋芋的故事是从一个游戏开始的。那时,弟弟还在奶奶的怀里,我比弟弟大两岁多。
一天,妈妈不在家,弟弟交给奶奶带。弟弟不好好吃饭,奶奶就念叨着:“别生气,别生气,奶奶给你烧个大洋芋。”我看到奶奶捡了一个特别大的洋芋放在做饭的柴火灰堆里,红红的火灰盖满了大洋芋。我是好好吃饭的孩子,可我也是喜欢吃洋芋的孩子。当洋芋散发出那特别诱人的香味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记不得,我有多少次搓着手怦跳着心走到火塘边,又搓着手怦跳着心离开。当我看到不远处有一大堆生洋芋的时候,我突然脑洞大开,想出一个巧妙的办法来:我找了一个差不多大的洋芋放进火堆里,然后把那个烤得乎乎的洋芋换了出来。用衣服的一角兜住,快速地跑到一棵桃树下,确保四周没人,我才把洋芋放到草堆上,拍拍打打抖掉洋芋上的柴灰,慢慢享受着灵机一动换来的人间美味,那时,我觉得手中的洋芋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吃完以后,我把洋芋皮用泥土盖上,清理了现场。然后在田埂上掐草尖,捉蚂蚁打发时间,一是做了亏心事不太敢回家,二是尽量让嘴里残留的洋芋味儿散尽。等我回到家,看见奶奶一手抱着弟弟,一手用一个小勺使劲地刮半生不熟的洋芋来喂弟弟,嘴里骂骂咧咧,责怪火力太小没把洋芋烧透心。我有点感到庆幸,也有点感到愧疚,赶紧离开了。
我有一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堂姐,我俩形影不离,而且都特别喜欢吃洋芋。有一段时间,我们差不多每天都以割猪草为由,从家里带上一堆洋芋到野外去烧。由于夏天太热,山上的柴容易点燃而没有多大的烟雾,所以我们即使是在家附近烧洋芋,也没有被发现。
有一天下雨,我们跟往常一样,把洋芋和火柴偷了出去。我俩找了一块有大石板遮挡的地方,既保证自己不被雨淋,又保证所待的环境干燥。我们把石板下仅有的干树叶、枯草杆都聚拢来点燃,可其它柴是湿的,眼看要烧着了却又熄灭,要烧着了又熄灭了,一盒火柴都差不多划完了都还没点燃,后来,我们分头行动,扩大范围去找了一些相对干燥的杂草树叶,终于把火点燃了。因为大部分柴都是湿的,所以烟雾特别大,为了不暴露目标。我们轮流趴下去用嘴吹火,希望火燃得大一些,烟雾减少一些。时间长了,我俩都被熏成眼泪鼻涕直流的花猫。我举起手想给她擦脸上的灰,可我的手更脏,被我擦过后,她的脸更花了,特别好看。我也把脸凑过去,我们直接玩起抹花脸的游戏来,都看着对方咯咯咯地笑。突然,爸爸出现在身边,吓了我们一跳。爸爸说他从来没遇到过下雨天树林里冒浓烟的事情,我们抬头一看,烟雾像刚爆炸的原子弹一样从树林中间冒出去,我们只好把那些烟熏洋芋捡起来跟着爸爸回家。
之后的几天,我俩都很乖。可有些事一旦上瘾了就很难戒掉,于是我们又经过商量重新选择作案地点。离家较远的地方有一个山洞,那是二叔挖砂石做水泥瓦刨出来的山洞,也是一个遮阳挡雨的好地方。我俩从家里又偷出洋芋带到山洞里去烧,一切进展都很顺利。可当我们正在吃洋芋的时候,二叔提着一把镰刀走了进来,他说大热天的看见山洞里冒青烟,没想到是两个丫头在捣鬼。不过他也坐下来跟着我们一起吃洋芋,我们挺有成就感的。
吃了太多的洋芋,我突然产生了种洋芋的想法。其实家里每年都种,但我只是给爸爸妈妈打帮手。我想要的是从生根发芽到开花成熟都只有我一个人见证的那种栽种。说干就干,即使已经错过了栽种洋芋的季节我也不管,即使没有属于我独有的土地我也不管,在一个夏天的午后,我在家附近的一条沟边,用小锄头刨出一小块地,捡了一些小石头围起来。我在圈出的地里种了六个洋芋,我觉得我的洋芋是纯洁的,不应该给它们施放肮脏的粪土,只给它们浇清水。每天放学我都要跑去看看,给它们浇点水。由于沟边泥土本就潮湿,才几天时间,洋芋就发芽了,我高兴得一天往沟边跑几趟。看着越发变绿的嫩芽,我想伸手去摸摸都会怕弄疼它们而又把手缩回来。看着绿叶在风中摇动的时候,我发誓一定用心保护它们。有一天晚上,打了几个炸雷就开始下大雨,我心里难受极了,我想象着洋芋苗被雨打伤,挣扎着站立不稳又倒下去的样子。第二天天一亮我就跑去看它们,可我只看到被大水冲刷过的沟,种洋芋的地方被水洗净了泥土,裸露出一些石头。我呆滞着站了半天,像丢了魂似的。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儿时刻在心里的这些洋芋情结一直还在,一直没有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