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与乡愁

◆昭通日报全媒体记者 莫 娟

记忆中童年的春节是热闹的，充满了欢快的气息，那时候春节是我和弟弟们一年的期盼，过年那几天可以不用做功课，不仅有新衣服，压岁钱，糖果，各种各样的美食可以是肆无忌惮地吃。过年那几天就是我和弟弟们的“狂欢节”。

一年又一年，随着岁月的增长，我和弟弟们都结婚成家了，可是年味却越来越淡。儿时记忆中进入腊月后，亲友邻居们相互帮忙，大人小孩一起动手，在准备各种美食的过程中，慢慢就有了“年味”。儿时那些美食里记载的味道永远挥之不去，这些美味就是年味，这些美食都代表着一种记忆，也就是我心中的乡愁。

儿时记忆中，每年春节前后，几乎每家每户都要亲手打制饵块。年前长辈们要选上好的米，经过清洗、浸泡、用甑子蒸煮、机器碾制、人工糅合等工序后才成为一个个椭圆形饵块。饵块是昭鲁坝子上的传统年货，以前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动手制作。弟弟说，那时把热乎乎新鲜出炉的饵块蘸上昭通酱，放进嘴巴里香辣回甘，那种滋味别提有多过瘾了。饵块，在昭通有很多种吃法，其中一种，把饵块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放进滚水中，然后放入红糖，直到红糖熬化，再放入“白酒”（醪糟），水沸以后把准备好的饵块放进去。当白白的“白酒”和饵块在红糖水中上下翻腾时，“白酒”饵块就大功告成了，根据个人爱好还可以往里面加鸡蛋。那时的冬天特别的冷，喝上妈妈熬的一碗“白酒”饵块既暖心又暖胃。如今，自己动手制作饵块的人越来越少了，在超市、农贸市场等地，都能看到散装或礼盒装的饵块，买来自己吃或送人，很是方便。但是，在市场上买来的饵块始终也吃不出了当年的味道。

腊八一过就是年，今年妈妈照例与往年一样，在晴好的天气到菜场买了上好的猪肉灌制香肠。现在市场上都有那种自己买好了材料，请人用机器灌制香肠的，可是妈妈觉得那样制作出来的香肠不好吃，一定要自己亲手制作，她觉得自己做的不仅干净卫生，吃起来口感好还放心。腊肠，以猪的小肠衣灌入调好味的肉料干制而成。听起来挺容易，但做起来需要技术。在记忆中，小时候快到了12月末，妈妈就开始忙活，洗肠衣，拉棉线，和肉料，用针扎灌好肉的香肠，挂到阳台上晾晒。我总跟她说一年也吃不了多少，想吃去市场上买点就可以了。她总是回应说：“一年到头总是要做点放着，家里有客人来也好招待他们，要自己动手才能体会得到过年的滋味”。

血豆腐也是传统的必备年货。妈妈灌好的香肠晾晒后，就立马开始制作血豆腐，把买来的新鲜豆腐捏碎，与绞碎了的猪肉和上调味料拌匀，再做成拳头大小的圆子，放在太阳下晾晒就行了。

除了做腊肠，血豆腐，更为热闹的便是吃杀猪饭了。俗语中有“二十六，杀年猪”的说法，在杀猪的前一天，小姑爹就用泥巴制作“土基灶”，然后放上一口大锅，待到杀猪用。年二十六，一大早小姑爹就邀请了村里的四五个手脚麻利的年轻人把猪赶出圈外，随即将300多斤重的猪制伏，几人同心协力将其摁在杀猪台上，套上绳子，杀猪匠手起刀落，不一会儿，猪便没了声息。大家七手八脚地开始给猪褪毛、清洗，一锅热气腾腾的开水在翻滚，一瓢瓢滚烫的开水迅速浇到猪身上，一会儿的工夫，密麻的猪毛已褪尽。杀完猪，只算忙完了一半。接下来就按着菜单从猪的各个部位割肉炒菜炖肉一一出菜，酸菜猪血汤、蒜苗炒肉、红烧肉、炸肥肠、炖蹄髈，萝卜排骨汤等等菜肴一一出炉。以前条件差，平日很少吃肉，而这一天我和弟弟们可以放开肚皮尽情地吃，杀猪饭带来的不只是热火朝天的“年味”，还有亲朋好友欢聚一堂的喜庆氛围，小时候那一桌丰盛的“杀猪饭”，那个热闹的场面，诱人的香味，至今不能忘怀。

压岁钱、拜新年、放鞭炮……这些童年的记忆，或许随着年龄的增长会渐渐减弱，但却永远在内心深处占一席之地，直到除夕，又被唤醒。除夕的年夜饭，也是家家户户最热闹最愉快的时候了。丰盛的饭菜摆满一桌，围坐桌旁，阖家团聚。过年的前几天，最忙的就是妈妈了。她忙着打点我们过年穿的新衣鞋帽，还要张罗制作各种菜品。妈妈提前几天就要开始准备，采购各种食材。过年这天一大早，妈妈挽起袖子，系上围裙，清洗葱、姜、蒜、辣椒等，弟弟杀鸡、杀鱼，爸爸打扫房屋，贴春联，一家人就开始为晚上的年夜饭忙活起来。先是凉菜摆盘，红椒皮蛋豆腐，卤猪肝、卤猪耳朵，凉拌小木耳，烤鸭等一一拼盘。然后是热菜，百合丸子、天麻汽锅鸡、红烧蹄髈、香菇肉丸、粉蒸排骨、烧白、油焖大虾，蒜薹炒肉等等菜品，煎、炒、炸、炖，焖各种技艺一一上手。从小就惊叹妈妈的厨艺，为什么她可以做出这么多的美味。至今我们姐弟三人的身材如此的圆润，估计也是拜她所赐。鱼是年夜饭里面不可或缺的一道菜，平常家里也不常做鱼吃，因为妈妈做的鱼并不好吃，也不是她的拿手菜，但是鱼”和“余”谐音，喻示“年年有余”财运兴旺，所以每年她必做这道菜。一大桌子的菜品做好后，我们把平时用的餐桌搬开，然后把青松叶铺在客厅中间，所有的菜都放在青松上，全家人吃年夜饭时就围坐在上面，寓意保持长青，青翠碧绿的松叶发出淡淡的清香，与满桌的菜肴和贴满年画、春联的房子相衬，更增添了节日喜庆的气氛。祭拜祖先和神灵，放过鞭炮后，年夜饭就可以开动了。一家人举杯同庆，觥筹交错，看着春节年欢晚会，幸福的滋味溢于言表。

初五一过，年就过完了。没有珍贵的食材，没有高超的烹饪技巧，家人亲手烹饪的寻常美食便是家的味道，家的味道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此生最深刻的记忆，美食承载的深情成为无数人心底里最难以忘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