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2017-10-24 16:4840年前,一个沉默在金沙江末端的千年荒滩,开始崛起并影响川西南、滇东北。40年后,一个温泉之都,滨江城市闪耀荣光——云南出海的梦想在这里起航。万里长江第一港,七彩云南北大门的水富正以开放包容、蓬勃向上的内涵气质向外界讲述……
水富,因厂而生的城市
时间指针重回历史书页的深处。1973年的中国,周恩来总理主持日常工作,着手恢复调整国民经济,全国经济形势出现复苏局面。这一年,中国与西方的关系大为改善,2月基辛格访华;9月法国总统乔治·蓬皮杜访问中国,成为西欧国家首位访华的在任国家元首。同样也是这一年,国家计划从国外引进13套大型化肥生产装置。
对于一个还没完全从饥荒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农业大省,如果拥有先进的化肥生产设备意义深远重大。当云南获悉这一消息,立即派出时任省委副书记的郭超赶到北京争取项目,同时组织人员进行厂址选择,原定初步厂址在绥江县会仪公社,打算建“绥江化肥厂”。但是,经过多次实地踏勘后,这一方案被否决。
相关史料里没有找到这一方案被否决的原因。
这或许要从金沙江的通航说起。
在青海省唐古拉山脉的各拉丹东雪山缓缓流动的沱沱河,一路逶迤与当曲河汇合后有了新的名称通天河,通天河流至玉树与巴塘河汇合继续向南,流量开始变大,流速变得湍急,至此,这条咆哮在崇山峻岭间的河流开始一个新的名称金沙江。资料显示,金沙江自青海省巴塘河至四川宜宾市干流长约2326公里,从迪庆州德钦县东北部流入云南境内,流经迪庆、丽江、大理、楚雄、昆明、曲靖,到昭通市水富县出云南入四川,全长1650公里。而在昭通市境内,金沙江流经永善县、绥江县,途经水富港进入长江航道。
历史上的金沙江是长江上游主要航运区段,是通往长江上、中、下水路的大通道。云南建设化肥厂的机械设备运输因道路交通落后选择沿着这条大通道逆流而上,上世纪70年代,建有绥江港的绥江无疑是接纳化工设备的最佳地点,但是,从宜宾港到绥江港近100公里的航道大多处于天然状态,航道等级低、通航保障率小、港口码头小、货物通过能力不足。绥江港受地形限制,港区为临江的狭长地带,无法承载大型化工设备。
也许是命中注定的原因,经过实地踏勘后,否决了选址在绥江县会仪公社的初步方案,而最终决定选址在“宜宾县安富公社的滚坎坝,名称也变为云南天然气化工厂。”这是《水富县志》(1974——2013)里的记载,一个县的诞生因为这个决定埋下了伏笔。一个不起眼的中国地图上的新地理标注为这个决定留下了痕迹。
犹记10年前在水富的一个傍晚,朋友安排住在金沙时代,说这是昭通最高的楼,可以看到金沙江两岸的点点灯火。但我更相信朋友内心的旁白是,我们这个小县城拥有昭通最高的楼。接下来暂短两天的驻足,这种自信这种想把最好一面展示出来的心态在水富并非一人。
其实,暮色中的水富于我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有关人文、地理、历史的了解和认识是在不断的接触中有所获。时至今日,当我试图用一些简单的词汇概括这个县城独有的气质时,我选择性的用了“包容开放、蓬勃向上。”或许,十年前与房东的一次谈话已经决定了今天我所要选择的词汇,黄昏中,房东沏茶,带我走上楼顶,在灯火夜色中说,那些来自全国各地参加云天化建设的人们有的留下来,与四川、云南的一起定居下来,组成了这个城市特殊群体结构,如果时间回到30年前,我们都不是水富人,更不是云南人。
当我们触摸历史的时候,总会察觉到一些现象,在重大的人类活动中,比如战争、政治、经济等行为,都会导致人的迁徙。回到上世纪70年代,能够引进国外设备建一个工程同样也是一个划时代的里程碑大事件,尤其是在祖国的西南边陲,一个远离中心城市的地方。
回到乱石荒滩、野渡无人的滚坎坝,这是一个现在不被人记起或不知道的地名,位于金沙江、横江、长江三江交汇之处,半个世纪前,一句俗语“穷天池、富周坝、有女不嫁滚坎坝”在金沙江两岸流传。
在《水富县志》(1974——2013)提供的影像资料里,1974年前的滚坎坝是一处乱石荒滩。至于后来云南天然气化工厂选址滚坎坝的原因,可查资料显示的是——厂址选在安富公社滚坎坝,可以节省大量投资。原因其一为当云南天然气化工厂的大件设备再沿金沙江往上运输至绥江,不做航道改建,几乎不可能达到。其二为如果用今天的经济观察视角,在乱石荒滩建厂,拆迁成本几乎为零。但是,选址在宜宾县安富公社滚坎坝,不将安富公社划归云南,云南天然气化工厂将名不正言不顺,这为新的行政区划调整写下了前奏。
因厂而生,因水而富。梳理一个地方的发展脉络,会找到其生存、发展的依据。《昆明日报》的副刊编辑顾婷婷曾参与“相约云南北大门”作家采风,她是第一次来到水富,作为一个在昆明生活的湖南人,她对水有特别亲切的感受:一个有水的城市,肯定不会太枯燥,肯定是一个有灵气的地方。这是水富带给她的第一印象。
翻开水富的历史——
1974年4月,国家计委同意将从美国进口的合成氨成套设备第五套及荷兰进口的尿素装置划拨给云南,建设云南天然气化工厂。
1974年5月2日,四川云南两省签署《四川省宜宾地区宜宾县安富、水东、水河公社划归云南管辖的行政区划调整协议书》,将安富、水东、水河3个公社划归云南后,两省在这一段的省界,即以金沙江、横江江心为界,金沙江以南、横江西北部的地方属于云南昭通管辖,金沙江以北、横江东南部属于四川宜宾管辖。
1974年5月14日,四川、云南两省向国务院报告,为建设云南天然气化工厂需要,将四川宜宾县安富、水东、水河3个公社划归云南绥江县管辖,设立绥江县水富区。
1974年7月1日,国务院批复同意。
1981年8月14日,国务院批复同意设立水富县,以绥江县水富区的安富、水东、水河3个公社,绥江县太平公社和会仪公社的新安、新寿两个大队,以及水富区相邻的盐津县两碗公社,划归水富县管辖,县人民政府驻安富公社。
至此,一座新城在金沙江、横江及长江汇合处崛起,一个新的中国地理标注落笔!
中嘴,在金沙江的末端
金沙江在水富境内仅13公里,西从新寿三湾沟入境经新寿、向家坝、大滩、牛皮滩、中嘴出境。位于金沙江南岸末端的牛皮滩,在上世纪70年代之前,仍然是一个可以不被人们记住的地方,直到云南天然气化工厂的建设,才揭开了它寂寞的面纱,出现在世人面前。
73岁的杨联村每天早上起来,从长江大道的通盛农贸市场家中步行到春晖广场,锻炼一个小时,再到老年书法协会办公室写写字。这是一条临江街道,金沙江一直依偎其前行,在往前,就是水富港口,三十多年前,它还有一个名字叫牛皮滩,但早已被多数人遗忘了。一个移民群居的城市,接受外来文化信息往往显得迫切而重要。杨联村的家族在水富被烙下移民的印记,早些时候,杨氏家族从广东梅县搬迁至此,水富县城街坊间都习惯称呼其“广东杨”。
“广东杨”杨联村和大多数上了年纪的水富人一样,清晰记得1974年,牛皮滩突然热闹起来,云南天然气化工厂所需设备不断聚集牛皮滩,操着天南海北、各地口音的人们拥进滚坎坝,这里每天都在为新中国经济建设蓬勃沸腾。当时,正是因为有了在金沙江这短短的13公里,历史的决定才选择了这里,云南天然气化工厂才在此落地生根。当地人都习惯称水富港为大件码头,其实,水富港从建设开始,其本身具有客运及货运的功能,到了今天,水富港所辖码头包括了客运码头、杂货码头、煤炭码头、云南天然气化工厂大件专用码头。1974年9月23日,大件专用码头开工,1975年5月1日竣工,不到一年时间。
沿着杨联村老人每天走过的河岸一直顺江而行,不到半个小时就可以走到金沙江在云南昭通境内的最低点——中嘴。这个海拔不到270米的地方,金沙江、横江在此相遇,离开云南境内流向四川;2005年,国家交通部作出“合力建设长江黄金水道,促进沿江经济发展”的决策,确定将长江干流航道延伸至水富港,中嘴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三江交汇奔沧海之处。
楼坝,横江上的古渡口
三江交汇处曾是古代南方陆上丝绸之路进入云南的起点,甚至到了今天,这里仍然是“咽喉西蜀、锁钥南滇”要塞,是出川入滇的交通命脉,是云南连接西南、华中、华东三大地区的重要节点。
横江在水富境内全长41公里,从南端县境成凤村入境,经石罗、两碗、新滩、楼坝、高滩至中嘴汇入金沙江。
相对于金沙江的名气,作为金沙江支流的横江要逊色的多。《水经注》中称其为羊官水,发源于贵州威宁县的草海,干流横跨川、滇、黔三省。在云南省境内发源于鲁甸县水磨镇大海子,自南向北流至洒渔河大桥与居乐河汇合后称洒渔河,至大关县大湾子处与洛泽河汇入后称大关河,至盐津县柿子坝由右岸较大支流白水江汇入后始称横江,再流经盐津、水富及四川宜宾等县,横江干流全长307公里。
史料记载,公元前300多年,秦王朝征服巴、蜀后,在川滇交界的僰道(今宜宾)开山凿崖,修筑通往滇东北的道路,因路面宽仅五尺,故称“五尺道”。“五尺道”自僰道(今宜宾)经朱提(昭通),延伸至今曲靖附近地区,全长二千余里。西汉在整修“五尺道”的基础上,增修“南夷道”,又称“朱提道”。这条通达滇川的道路就是著名的古南方陆上丝绸之路的起始段,此段最繁忙的水运河道就在金沙江至横江断,因此坐落横江之岸的楼坝在古代成为出滇入川的重要驿站。
公元794年6月,唐代都城长安。
祠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袁滋奉命率队出发,前往地处西南边陲的南诏今大理巍山。袁滋一行是否在楼坝停息,现已无证可考,但袁滋沿着“五尺道”途经盐津豆沙关(唐称石门关)的摩崖石刻却记录下一个历史事件——经四川、过昭通、进入南诏的袁滋颇受欢迎,南诏与唐王朝40余年的抗衡也因此宣告结束。
袁滋的南诏之行意义在于,中原王朝对西南边陲的统治,权利象征更重于经济开发。2000多年来,西南边陲地形复杂、历代王朝固有的蛮夷荒凉印象以及清末远洋技术发展等原因,中国古代南方丝绸之路的陆路交通功能逐渐萎缩。这或许是化肥设备无法经过陆路运往云南其他地方的原因。
1998年,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宜宾市博物馆、宜宾县文管所联合对横江古镇境内的9座东汉岩墓进行考古发掘,考证东汉时,横江商贸经济、农业经济已趋繁荣。直至清末,横江古镇已以演变成川滇交界有名的水陆码头,一个商业大镇悄然崛起在金沙江尽头。
与横江古镇隔江而立的水富县楼坝镇,历史以来,与横江古镇遥相呼应,共同承担滇、川金沙江下游流域的经贸往来,逐渐形成水陆枢纽。上世纪90年代在水富楼坝镇张滩坝土坑墓葬中出土了一件称为“蜻蜓眼琉璃珠”的文物,它就是经“南方陆上丝绸之路”从国外来的舶来制品。另外与此同时出土的还有青铜器、心和手印纹柳叶型剑、蝉纹、心纹、髅钺弓耳矛、巴蜀符号印章、空首舌头钺等,这些文物都有典型的巴蜀符号地方特点。
随着横江河道航运的萎缩,现在的楼坝渡口几经风雨沧桑,早已失去昔日的喧嚣,悄然变成今天只有摆渡停放的休闲渡口。经过重建的拜台码头、石阶梯、古楼子,还有苍劲叶茂的黄桷老树,在清风朗月中固执地回忆着过去,回忆着那时的马蹄声,那年的号子声,试图向每一个外来者倾诉南方古丝绸之路千年的兴起衰落。
港口,云南的航海梦想
云南四大航运港口水富港、富宁港、景洪港和大理港中,水富港无疑真正承担了高原云南的航海梦想。
先不妨翻开水富港的编年史——
1975年5月,云南天然气化工厂大件运输码头竣工。
1983年7月,云南船队从水富港起航,航程2900多公里,直达上海。
1991年10月,水富港建成,被称为云南第一港。
2002年10月,国家交通部确定长江航运河段上延28公里至云南水富,水富取代四川宜宾成为长江第一港。
2005年11月,交通运输部会同沿江省市制定了“十一五”长江航运建设总体方案,水富港就此取代宜宾成为“万里长江第一港”。
2016年10月,中嘴作业区开工建设,水富将成为云南融入长江经济带重要门户城市、云南通江达海交通枢纽。长江经济带面积约205万平方公里,占全国的21%,人口和经济总量均超过全国的40%。实际上,长江航道往东,将由宜宾、泸州、重庆、武汉、南京、上海等港口城市直达太平洋;往西,则可由昆明经瑞丽出境,至缅甸入孟加拉、印度、巴基斯坦、伊朗,从土耳其进入欧洲,最终抵达荷兰鹿特丹港。
2017年5月,水富县委书记薛桂强撰文《设立云南水富临港经济开发区的构想》在媒体上发表,将水富定位为云南融入长江经济带建设的核心区和云南内陆水运口岸先行区,开发区的使命是云南参与长江经济带建设的前沿阵地、云南内陆外向型经济发展的新高地,借此把水富建设成云南融入长江经济带重要门户城市、云南通江达海交通枢纽。
早在两年前,云南启动主动融入和服务长江经济带发展战略,除与长江上游地区省际协商合作机制外,结合金沙江下游乌东德、白鹤滩、溪洛渡、向家坝等大型水电枢纽建设,统筹建设金沙江攀枝花至水富段高等级航道,实现金沙江—长江水运的“无缝”对接,将长江黄金水道的辐射范围扩大到云南中部地区。
新时代的契机,新世纪的机遇,水富又一次成为上天选择的宠儿。水富港作为金沙江经济带对接长江经济带的“龙头”,是长江经济带和“一带一路”两大战略交会点,是西部、西北部、北部和成渝经济区东进长江、南下出海最为便捷的通道,是国际和东部沿海地区货物通往西部、西南地区最重要的集散地;更是云南面向西南开放的“桥头堡”和云南融入长江经济带建设的“双向大通道”。
站在长江、金沙江与横江交汇处的岸边,我相信,一个突然敞开的辽阔世界,会让小城水富微微晕眩、激动,甚至想大声喊出来。因为特殊的区域位置,未来的水富港将成为国际港口、云南深度融入长江经济带、中国内地与东南亚及南亚双向合作的桥梁和纽带,将约占世界人口总数一半的中国、东南亚和南亚三大市场紧密联系在一起。
作为历史上南方丝绸之路重要通道,水富从成为一个完整的行政区划开始,它的重要作用不断凸显出来;作为云南的北大门,云南在北部有了出海口,未来的云南在沿海及东南亚国家的经济贸易将找到自己的位置。
因为水富,昭通甚至是云南走出大山,没有悬念,只是时间。
昭通日报全媒体记者 汪 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