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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2 14:30◆张沫末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便喜欢一种小昆虫,那个时候母亲常常在村子附近锄地,地似乎永远也锄不完,可是母亲总是不紧不慢。
我跟在母亲身后,在麦垄里看小虫子忙碌的样子,那个时候,小小的虫子是视线里最为奇妙的风景。它们在草叶的筋脉上爬上爬下,动作缓慢而轻柔,好似怕惊落草尖的露珠。
多年之后,我知道这个动作该称作优雅。母亲告诉我虫子的名字叫“红姑娘”
“红姑娘”这个叫法让我联想到村落里那些出嫁的新娘,坐在大红的轿子里,穿着大红的棉袄,蒙着红盖头,小时候的我所见识的新娘子大抵都是这个样子的。
这种小昆虫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美丽的名字呢?或许出于对新娘子的好奇和羡慕,也或者出于童年的单调和百无聊赖。我更加密切的观察这种虫子。整个夏季,“红姑娘”都是繁忙的,几乎看不到它们静止的时候。
我在想,这些背负着若干圆点的“红姑娘们”,一定也像母亲一样,家里有着若干个孩子等着它回去喂养,草叶上的露珠,阳光和幼小的蚜虫是它们全部的食粮,为了繁殖和延续整个家族的发展,它们在有限的光阴里,不停地汲取,搬运,收藏。难道新娘子出嫁后就是忙碌,不停地忙碌么?
起风的时候,它们常常躲在草叶下,用自己的智慧抗拒着自然的危害。
雨来的时候,它们借助于更为宽大的菜叶来度过雨季的慌乱和不安。
幼小的时候,常常和母亲在地里遇上下雨天,秋季还好一些,田野里收割后的,捆好莜麦小麦的码垛,上下左右错搭,即可遮挡一般的风雨,不过雨停之后,我才发现母亲有一半身子都是淋湿的。
那些小小的“红姑娘”们,雨来时躲到草叶下避一避,雨停了,又匆忙爬出,去采撷食物。
多年之后,我也像幼时看到的新娘一样,穿上红彤彤的嫁衣辞别了母亲,离开了村庄,更离开了那些观察红姑娘生活起居的单纯日子。
多年之后,我在书本里知道,红姑娘学名叫瓢虫,有七星,九星,十二星,多种之分,善飞,且具备游泳甚至潜水的功能。
多年之后,我在想,那些会飞的瓢虫,都飞到哪里去了呢?
在故乡的田野里,是否还有一个酷似我的女孩蹲在麦田里,静静观察若干只“红姑娘”的繁忙的悠闲?
是否还有一位母亲,在故乡的田埂上,望着“红姑娘”飞走的方向,黯然神伤?
时光无言,当我在任何一个小角落或者异乡的野外,发现那种小小的红色的瓢虫时,我都习惯守在它的身旁,和它一起安静地享受阳光和清风的抚慰,任由那个小小的生命偷偷爬上我的脚面,把我的身体任意一部分当作它暂时的摇床。
母亲楼下的野玫瑰集体开花了,浓郁的芳香,打开窗子就可闻到。
若故乡,被雨水反复清洗过的田野,带着旧时光里的温度,在心头,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