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耄耋老人毛和友:不知还能守候几个年关

 2016-12-27 11:10  来源:

今年的冬天并不是很冷。

12月18日,彝良县钟鸣镇的一个小村庄里,阳光被彤云遮住,显得有些阴沉。

在这个偏远的小山村里,毛和友老人已生活了整整84年,秋冬,是他最难捱的季节。

毛和友的家在一处山腰上,两间低矮的土坯房,外墙已裂了口子,屋内陈设简陋,杂乱地堆着柴禾和煤炭,墙壁已被烟火熏得黢黑,坑坑洼洼的墙面,裸露出泥土的苍凉,屋内打着顶子,屋顶的瓦片早已破碎,在黑暗的房间里投下一点光亮。

老人坐在靠墙的一麻袋核桃壳上,向着火塘,佝偻着身子烤火,已过耄耋之年的他,古铜色的脸上布满岁月的沟壑,双手像两条干枯的松枝。

“今天好像是腊月20,是不是只有10天过年了?”

“不是的,老人,今天才冬月20,还有40天才过年呢!”

“哦……”

老人的话很少,听力也不是很好,和他讲话需要把声音放得很大。听记者说还有40天过年,他灰蒙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丝失望,拾起一根木棍,扒了扒火炭,断断续续平淡地向记者讲述了自己总在守候的一生。

年幼的时候,毛和友老人失去双亲,两个姐姐相继被拐走远嫁他乡,他自己跟随着堂兄摸爬滚打讨生活。数十年来,他和两位姐姐再没见过面。如今,姐姐们均已离世,永远也见不着了。

25年前,远在四川雷波的小内侄凭着其母亲的记忆,辗转找到毛和友认了亲,但因各自忙于生计,多年以来,除了打过几次电话,再也没有见过,老人早已记不清内侄的模样。

老人一共有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孙子辈的也十余人,可谓儿孙满堂,可这些亲人一年都见不上几次面。

年轻的时候,老人也曾向往学而优则仕,更希望自己的子女能通过学习谋个“铁饭碗”。因多种原因,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很早就辍学外出又各自成家,他和老伴黄俊秀就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小儿子身上,因为没有手艺,老两口只好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辛勤劳作,梦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孩子们的生活有所改变。

大约16年前,毛和友和老伴均已年近70,他们的小儿子还在牛街上高中,当时农村的经济条件相当糟糕,儿子的生活费成了老两口生活中第一老大难的问题,每逢周末,他和老伴就在后山的垭口上,学生上下学必经之路的地方,摆了一个小火炉,烧起柴火卖炸洋芋,碗口大的洋芋1毛钱一个,每个周末收入几块钱,那是小儿子一个星期的口粮。

孝顺的小儿子实在不忍两位老人过于辛苦,也走上了辍学外出务工之路。后来,小儿子在玉溪江川做了上门女婿,很少回家,他和老两口跟着二儿子家生活,生活趋于平淡而幸福。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活总会开玩笑。8年前的那个秋天,一场意外降临,苦难再次打破了这个家庭的平静。

远在红河弥勒某煤矿务工的二儿子,在一次矿难中失去了生命,老两口的天从此塌了。老伴因此哭干了眼泪,耳朵都气聋了。

通过法律途径,他和老伴获得了76000元的抚恤金,搬出了二儿子家,住进了大儿子家遗弃的两间老房子里单独生活。为了生活得体面一些,老两口不但自己种地捡柴禾,每年还喂养两头肥猪,实际上,对年届80的他们来说,做饭都是每天最难的挑战。

“老了,稍微一动弹就喘不上气。老伴在的时候都是她做饭,身体也不好,每做一顿饭总要歇好多次。”为了省事,老两口做一顿饭,要计算着吃两三天,有时候实在累得不行,就吃汤泡饭,病了,就咬咬牙忍着。

去年初,老伴常常感觉心口痛,到医院一检查已是肝癌晚期,没得治了,坚持了几个月后,于去年秋天也撒手人寰了。

“还好,老伴去世前几天,在四川雷波的内侄闻讯赶来,在老伴弥留之际和他们见上了一面。”小屋的门上了锁,在子女们的商量下,毛和友搬进了大儿子家。

“我当时是不愿意去的,大儿媳嘴很碎,手还抠。”毛和友说,老大在家的时候,自己的日子还稍好过一点,但在农村,哪有不出门的,一年四季有大半的日子,大儿子都在外务工,在儿媳的眼里,他是一个“吃闲饭的人”,不太受待见。每次有个头疼脑热,儿媳从来不会嘘寒问暖,反而埋怨他矫情,动不动就打电话叫他两个女儿和小儿子处理。

今年夏天,老人觉得自己再也不堪忍受,强烈申明自己要搬入自己原来的老房子单独生活,小儿子一家从玉溪赶来,和两个姐姐一起,将老人的床铺搬离了大儿子家。后考虑到老人吃饭是个问题,就委托房屋相连的二儿媳代为照应,时常陪伴老人的,只有他面前一只同样佝偻着身子烤火的猫……

当天,二媳妇家宰杀年猪,一起吃过饭,孙女给他抬出一条长凳,让他坐在门口,专门陪她唠了会话。

“老大家的孩子几乎不太过问我的生活,从外面务工回来也不会来和我说说话,倒是老二家的孩子,虽然二儿子不在了,倒还经常能见着孙子孙女,他们还会过问我的生活。”

“我的床铺铺设在二儿子家的房间里,吃饭也跟着老二家吃。”老人不烤炭火,他说柴火更暖和些。老人烤火的这间房屋,原本是他们留给小儿子的,自从小儿子在外成家之后,再也无人居住。“以前的土坯房,几十年了,一到下雨天,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老二媳妇正张罗着要给我翻修呢。”

政府每个月给老人发了养老保险和低保,可存折都放在大儿子那里,他不知道发了多少,也不知道怎么使用,用他的话说自己也用不着,他说他最担心的是自己的身后事。

“吃饭、睡觉倒是解决了,但其实每顿饭,我也就是一小半碗,根本吃不下,我不知道还能守过几个年关。”老人告诉记者,他觉得自己越老越像浮萍,没有根须,不知着落何处。前几天,他的小儿子打来电话,说今年要到老家来过春节,他也希望到时候大家一起,把自己剩下的光阴安排好。

“要是二儿子不出意外,那该多好。”“要是他们每年都回来过年,那该多好。”老人似乎坐累了,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柴火灰,蹒跚着走出屋外站在屋檐下,眺望着通向山外的路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快过年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已近黄昏,记者给老人拍了几张照片后,匆匆告别,老人站在路旁,目送记者越过山梁,回头一看,没有阳光照耀的山间,老人颤颤巍巍的身躯融进一片暮色里…… (全媒体记者 陈元云 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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