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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年少春衫薄

 2016-09-02 09:24  来源:

★杨云彪

在我书房里有个老式的长方形木箱子,是那种以前乡村里每户人家基本上都会有的寻常储物柜,也是旧式农村女儿出嫁时绝不可少的陪嫁妆奁类的东西。木箱里,装着一些日记本,多年前留下的心路历程;一些信件,情窦初开时,脸热心跳,却又含蕴委婉的表白,全被封锁在这里;还有几份报纸,报纸上有二十多年前在《昭通报》(昭通日报前身)初次发表的散文《山韵》。

这一千多字的文章,是现在仍然贼心不死,坚持创作却又碌碌无为的我,至为珍视的瑰宝,是改变我人生航向、决定我生命轨道和旅程的重要物证。

被拒于大学校门之外后,步入社会就立即感受到了生存的艰辛,乡村代课老师每月49元的薪水,困窘得连买包洗衣粉,有时都成了不切实际的奢望。木盆浸泡着脏衣服,在清水洗尘的禅境中顿悟,现世生活的严酷凌厉,与唐诗宋词的美妙空灵,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天堑。绝不愿意呆楞痴傻地微笑着,跻身于尘起灰飞的看台底下,咽着清口水,麻木的眼眸骤然清澈,无限仰慕倾倒,那辉煌舞台上的骄子,挥洒快意淋漓、绚丽多姿的潇洒人生。我渴望跻身舞台,作为一个舞者,自己演绎自己。

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书本;不二的晋升阶梯,是学识。

煤油燃烧出的昏黄灯焰,油腻马灯下的伏案苦读,清晰映照出,我沉迷于寒门学子千百年来往复无尽的轮回。

沉吟低迷中,茫然四顾中,惊讶错愕中,激昂亢奋中,我写下了自己的文字。物不平则鸣,这是艰涩桎梏后的大口喘息,是对清风明月的迷醉和如花生命的眷恋。

一次赶集,恰逢某条乡村公路开通后的庆祝典礼。挤在喧闹激动的人群中,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记者。——后来打过多次交道、现已声名卓著的作家刘广雄。当时不知其身份,更遑论名字,全赖人群中的智识灵通者指指点点,才陡然知晓,他是昭通报社的记者。记者,无冕之王!文化的代表,学识的精英,时代潮流的引领者!我的神呐,原来是这个样子。瞬间,我成了自己素来讨厌的那个呆愣痴傻的看客,放纵油然而生的倾倒敬慕,眼光追随着他活跃忙碌的身影。一大群领导,神态威武地坐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他拿着照相机,恍如万马千军中径取上将首领的猛士,潇洒绝伦地拍照。镜头对准台上的领导时,一大群人都仿佛打了鸡血,又似被齐天大圣使了定身法,俨俨然更加威武,神圣的表情愈加高贵莫名,相机的“咔嚓咔嚓”声停止后,才一个个恢复了晃脑摇头的寻常样子。再看他,从口袋繁多的一个包里,掏出一支笔,一个小本子,冲着乡政府一个笑样罕见,频频点头的重要领导,询问着什么?边问边在小本子上记录着,不时还掀掀帅气英俊的脸上那架饱含文化气息的眼镜……

第二次零距离接触记者,是儿时好友朱荣顺——当时他正为现在的科学家的身份,汹涌澎湃地储备着那高深莫测的学问——回到昭通后,约了他的一个朋友陈坤,当时的昭通报社记者,叙旧小聚。说起写文章,荣顺向陈坤推荐我,说也会写点东西,让我投稿给陈坤,请他指点指点。

散文《山韵》,被送到了陈坤手中。

接下来的日子,那种兴奋焦灼,那种惶恐忐忑,那种偷偷摸摸地翻阅每期《昭通报》的复杂心绪,穷尽笔墨也难以描绘。直到有一天,终于看到了我的文字、我的名字,赫然印在《昭通报》的一隅。我蹦跳起来,一把抓过报纸,躲到无人的角落,心跳如鼓,迫不及待地读了起来,一遍,两遍,三遍……每次碰到一个熟人,都在心里猜测,他读到那份报纸了吗?看到我的文章了吗?

后来,我也成了一名记者。

再后来,与刘广雄等一帮年轻朋友,呼酒买醉,狂欢纵饮。他还笑着告诉我,他给我编发的一篇散文《祷山狗》,在昭通报发表后,有人指责说,“编的!”

进了公安队伍,成了一名宣传民警后,与报社的交道,成了我工作和生活的重要内容。成功侦破的刑事案件,饶有趣味的治安案件,化为源源不断的稿子,送到了报社。昭通日报社成了我事业的支撑点,成了我工作能被领导认可,事业能够顺畅发展的最佳依赖和坚强后盾。

年少难免轻狂。能够在报上发表文章,成了“文人”,总有些小小的得意,严厉家教造成的谨小慎微,本性使然导致的不羁狂放,矛盾地杂揉在一起,不时就会微露端倪。有次陪我们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到派出所检查工作,我先走进一个警务室,拿下挂在墙上的报警记录,随手打开翻看。不料却惹恼了当时正在值班的一个联防队员,他恼怒地冲我大喝:“你干什么,给我滚出去!”我尴尬异常,正要说点什么,那名联防队员被我的一个同事叫了出去。心里憋屈,便对着带我前来检查工作的副局长说,这人是什么态度?

那位副局长微微笑了笑,拉着我的衣服扯了一扯,不无嗔怪地说:“你咋个不看看你这份穿着!”我当时穿了一套牛仔衣裤,上身光着,没有内衣,“空穿”了一件牛仔服,还只扣了牛仔服中间的一颗纽扣,脚上是双有着闪亮的小圆钉的磨砂皮便鞋,有点混混味,有些痞子相。我马上明白,公安局严谨的领导,对我这副“尊容”,有些心议腹非。同事善意的笑声中,我的尴尬加了一倍。

正在无可避闪的时候,警务室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摞新的报纸,我随手抽出一份《昭通日报》,翻开一看,恰好有篇我写的稿件,是同行的副局长带人侦破的一起案件报道。报纸递到领导手中,他便埋头细读,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读完后高兴地拍着我的肩膀,连连夸奖,小伙子,写得不错,好好干!

救场的《昭通日报》,免了我的尴尬,赢来了领导和同事对我的任性不羁的包容。

一晃二十多年,白驹过隙的人生时光,让我转眼成了年近半百的老头。可是,每次看到熟悉的昭通日报,看到那泛着油墨清香的文字,岁月的积垢与风尘,瞬间就会抛弃怠尽,激情洋溢的青春,又一次回潮倒涌、焕发弥漫!

《昭通日报》,有你相伴,我怎好意思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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