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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27 11:25此时已是傍晚,乡街子上已经没有行人走过,几乎家家都关门闭户了,整条街显出一种萧条的样子。洪世祥站在呼呼的冷风中,风比他刚下车的时候还要大些,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灰暗得像一块旧布一样盖在头顶。好在工作的激情促使着他,他恨不得立即就赶到小海子水文站,那里是他即将走上新的工作岗位的地方,是他安身立命的一个驿站。他想着到了那里,至少有唐站长在,即便唐站长不在那里,也有其他职工在站上,他也就不会觉得像此时一样,独自一人站在这冷风中这样孤独了。
洪世祥提着行李就大踏步地往山间走去。
他顺着售货员所指的方向,走出街子七八百米的路程,就是一条羊肠小道了。风似乎又加大了力度,把坡地上的雪都吹在地上乱跑,松林也发出“哗啦啦”一阵一阵的震响。
洪世祥走着走着,感觉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他突然感到有些后怕。他担怕如果脚步慢了,一旦天黑下来,路上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他不知该怎么办。为此,他只得把自己的脚步加快一点,一直往前。他顺着山路加紧着脚步,越往里走,看见树林越来越密。此时的风倒是逐渐地小了起来,甚至,慢慢地感受不到风的存在,身体也没先前那么寒冷了。但是,他在这样一条羊肠一样的山道上走,仿佛是在往一片大森林里走,因为越往里走,越发现前面的地方密不透风,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密密麻麻的松树林,偶尔会听到从松叶上发出“咔嚓咔嚓”往下掉的雪凌声,其他难以感觉到有一丝人间烟火的味道或者痕迹。洪世祥的感觉完全没有错,这条山路本来在平时就很少有人走过,更何况时间又晚路又被雪覆盖着。
洪世祥不停地走,在他周围的一片,似乎一直就隐藏着一种阴森的气息。这对于从来没有单独出过远门的十九岁的青年来说,心里确实滋生了一种恐惧,让他不寒而栗。他很想停下歇一会儿,但他又不敢停,因为夜色已经开始从大地上升起来了。他抬头看天,天空灰暗一片,平视前方,前面是密不透光的松树林。如果天色完全黑下来,他肯定会在这山里迷路。所以,他不但不能停,还得再加紧脚步,于是,他几乎一边喘着气一边变成小跑的步伐。
但是,他快速的脚步,并没有给他心里带来一点慰藉,甚至还有几分悲凉。因为前面除了森林还是森林,除了雪地还是雪地,他不知道路还有多远,也不知道天色黑下来如果还没有到小海子水文站自己会不会在山中迷路,虽然那个售货员倒是告诉过他,顺着山间小道一直走,没有岔路。但是他已经走了一个多钟头了吧,还是看不见前面有什么房屋出现。这让他越走越心虚,越走越害怕,无助和悲凉感越来越浓,他想,若是在家,母亲早已让他放下提着的重物了,对他心疼不已。他真想坐在雪地里大哭一场。但是,他又在心里对自己反复说,自己已经是国家干部了,已经当上了同志,就要像一个同志的样子,再说,自己已经是一个男子汉,他不能再流泪了,更不能再像一个孩子似的了。
这样想着,他加紧脚步,一刻也不容停留地往前走。他的汗水都从衣服里透了出来,在低温的空气里又从身上冒出了热气。
夜色已经开始袭来了,正慢慢地把大地覆盖起来,估计再过一会儿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好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了水声,他停下来往下望了望,隐约看见在他走着的山道下面,有一条小河,但他已经看不清是多大的河水了,从水声判断,河水应该不大,没有封冻,被两座山夹在谷底,哗哗淌着。他寻着水声望去,在河流的岸边,出现了一座小房子,正背对着他。这一刻,他激动得差点大声喊叫了,他终于看见房屋了,此时他感到了无比的欣慰。他想,水文站终于到了。但是,当他正准备提着行李要往下走的时候,又犹豫了。如果不是水文站,他提着那么笨重的行李下去又得上来,得消耗很多精力不说,还得耽误他赶路的时间呵!他站在山道上,又左看右看,觉得怎么也不像是水文站。在他的想象中,水文站不可能是那么简陋那么小的一座小房子,至少得有几大间房屋吧。他怎么也不相信,就如不相信那个趾高气扬的售货员告诉他有十多公里的山路一样。
洪世祥不知道水文站究竟还有多远。但有了房子,应该会有人在,他准备放下行李下去问问。他看了看四周,周围一片寂静,他把行李放在山道上,飞快地冲下山坡,下去时他看见房屋还有一截围墙,他从北边绕到了南边,看见了一道小门。他跑到门边,边喊边叩响着围墙上的门。这时,一个看上去有六十多岁的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问:
“谁?有什么事?”
洪世祥在门外头说:
“我想问问小海子水文站在哪,从这里去还要走多远?”
老头“嘿嘿”笑着走到了门边,打开了围墙的门。
洪世祥见了老头,非常惊讶!这个老头不正是那天在昭通水文分站开会时拉着他的手那位吗?他一步跨上去紧紧抓住老头的手,犹如抓住了在无边的无助恐惧中能带给他驱赶一切恐惧的一股巨大的力量。他感到无比的激动,眼里闪现出了激动的泪花。他毕恭毕敬地拉着老头的手说:
“您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
老头也拉着他的手,“嘿嘿”笑着说:
“这里就是小海子水文站,我就是那个姓唐的站长,一直在这里工作。你来啦!你怎么什么也不带,利脚利手就来了?”
洪世祥更加惊讶,站在眼前的这位让他感到温暖的老头就是他的领导,就是水文站的唐站长。他完全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和暖流,犹如那天在会场外老头拉着他的手一样,从头顶又仿佛是从脚底,注进了他的心头,热乎乎的!多么熟悉的感觉啊!他激动得回过身往山上一指说:
“我的行李还放在上面的山路上,我这就去拿来。”说着他拔腿就往山上跑去。他一边跑,一边抹着激动了流出来的泪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天色就要黑下来时,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遇见了老头。
洪世祥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