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时间如同小海子河流里的水一样，一直在向前流走。一晃，洪世祥在小海子水文站已经十个年头过去了。

现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在中国大地上已经吹拂了十余载。随着岁月和社会的变化，随着国家的一系列改革措施，特别是在流通体制上，已经变国家独家经营为多种经营方式了。多种流通的渠道，少了很多环节，更加符合商品的流向和有利于商品经济的发展流通网络了。供销合作社的地位，在乡村已经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它正在被逐渐兴起的其他经营模式所替代。马树乡供销社虽然地处闭塞落后的山区，也一样地逃不过这种时代的潮流，而那个趾高气扬的售货员，现已退休回了老家。当然，社会向前发展，是因为各行各业的齐头并进。每个行当，都会在发展中来寻找出路，让一种新的理念、新的措施、新的方式方法，来更好地服务于社会。在这个新的发展时期，全国水文战线也同样迎来了这新的机遇和挑战。在昭通水文分站，第一次组织召开了“新时期水文如何为社会服务”为主题的座谈会，省地市各有关部门的负责人都前来参加，正式拉开了水文对外科技咨询服务的序幕。

昭通水文分站为了在横向上让各站点的工作人员得到交流，提供了全地区水文站点上的人相互学习交流的平台和机会。在这次交流会中，洪世祥第一次到彝良牛街的水文站，他简直热血沸腾。当然，其他人也同他一样，他们都简直兴奋疯了，谁都说分在牛街水文站的人太幸福了。原因是他们在那里工作不会感到寂寞，每天都会看见有女人在白水江边洗菜，洗衣服。有时是妇女，有时是大姑娘，特别在夏天的时候，他们还经常看见那些洗衣服的女人，无论是妇女还是大姑娘，只穿一件短袖，在用锤衣棒打揉起衣服的时候，胸前的一对乳房会跟着颤颤巍巍地抖动，像一对活蹦乱跳的兔子一样悄无声息地钻进他们的心里，使他们的心也随着活蹦乱跳起来。天晴的时候，无论是早霞还是晚霞，映着那些女人的身影，粗长的辫子，那种景色是非常撩人心弦的。他们还私下开玩笑说，让每个站点的人都能轮流在那里工作最好了。因为那些撩人的风景，他们把它称之为全地区水文工作风景最好的地方。

因为在所有单个的小水文站里工作的水文人，都有着相同的困难和命运，就是在找对象的人生大事上，都成了一个人的人生中最大的问题。他们大部分人，有些在每年枯水的季节，抓紧机会赶紧回到家乡，或者城市，相亲谈对象。有的还没谈到，汛期就开始了，又只得赶紧回到工作岗位上，有的即便谈成了，见上一面后，其最后的结果几乎都像洪世祥第一次谈的那个姑娘一样，嫌弃他们长年累月在外，无法生活在一起而毫无结果。最长的就是汛期来了，等到枯水季节再回去和所谈的对象见面时，对方要么客气地和他们说处不到一块儿，要么就把自己当作陌生人了。最短的就不用说了，他们刚刚返回水文站，对方也就返回了她们的日常生活，该重新相亲就相亲，或者，宁愿找不到对象当一个大龄女青年，也不愿嫁给他们这些常年在外的水文人。所以，在牛街水文站的交流期间，人人都非常兴奋和激动。特别是洪世祥，在全昭通地区水文站点上的人，数他是最激动和兴奋的，因为在全地区站点水文站工作的人，没有哪一个人所在的环境有他在的那里艰苦、孤独和寂寞。他在的地方，别说是女人，连个男人都难得见到。他在那里，仿佛是一个一点人间烟火的味道都没有的地方。

虽然在他们的交流结束后，洪世祥的兴奋和激动也随着结束了。因为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的环境，不得不回到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生活的天地里，成天面对孤独、寂寞的大山，冰冷的标杆水尺，和煎熬一样的光阴。那里的一切都是静的，唯一发出声响的，也就是那条哗啦啦流淌的河水和叽叽喳喳的鸟儿，即便是那些飞过的鸟儿，他感觉都没有一只是母的。但是，洪世祥还是在一种新的理念中，坚定了一种思想。

他想，如果把这种水文知识普及开之后，那寻常百姓懂得了一点水文知识，无论在遇上天旱还是洪涝时，他们就不会再把这些现象认为是天灾，不会再跪地求神了。如果他们懂得如何保护和利用水资源，事实上，最后就是在保护人类自身！为此，他特意地提了一壶酒，跑到了老唐的坟墓旁，坐在那里，把现在昭通水文发展的措施和形式，对着苍天和大山，与师父分享。

现在，洪世祥的内心已经坚定了起来。

在工作上，老唐对待工作的那份执着和精神，犹如灵魂附体一般，如今全部附在了洪世祥身上。甚至，对于责任和所做的工作，他现在比老唐还吃苦耐劳，还热情高涨。

洪世祥在小海子水文站工作，按照职责，他只要服务于小海子水文站，把这里的工作做好就行了。但是，他现在所做的，不仅仅是掌握小海子降水的情况，他还掌握了整个昭通降水的情况和规律。通过他的学习、调查和研究，他知道，昭通境内的水汽来源，主要是由于印度洋孟加拉湾深厚西南暖湿气流的输送，因横断山脉的阻隔和高原地形的影响，才使得这个地方上空的水汽含量大大削弱。然而，进入四川盆地的西南暖湿气流和东南气流水汽含量丰富，冷风天气由盆地南移，作用于昭通北部弧形坡地带，其地形静止锋和坡面空气容易受到干扰，对流作用加强，所以，才导致了绥江、盐津、威信一带增加雨日和降水量，形成了在昭通内的降水高值区。按照这个规律，主体显示出降水量在北部多，南部少，在高山多，河谷和坝区少，在北坡面多，南坡面少，并且是随着海拔的升高而增加的，只不过增加的多少不一样而已。像威信与四川接壤的部分区域，海拔每上升一百米，降水量就会增加一百二十五毫米，而绥江、水富一带，海拔上升一百米，降水量就只会增加五十一个毫米，在昭鲁坝区，与其他的区域也有所变化，海拔每上升一百米，降水量就只会增加二十到三十毫米。他对整个地区的情况和规律了解掌握以后，在小海子水文站，他自己增加了一些监测项目，水位、降水、蒸发、湿度、风向、风力、气压和日照，成为他每天工作的主要内容。

因为有了一种追求，有了一种坚定的信念，洪世祥对工作的热情、责任和执着就更强烈了。虽然在增加的项目中，工作更加辛苦了，但是，他却兢兢业业地做得一丝不苟，乐此不疲。也因为这样，现在，他做起工作来，不再感到枯燥和无味了，日子也就同样在这种苦乐中变得有滋有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