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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27 11:13河流是流动的,时间也是流动的。历史的车轮一直在滚动着往前走,人生的岁月也一样,一天一天的光阴堆积起来,就让人从一个新生的婴儿,长成了少年,青年,中年,然后,慢慢地步入老年。
有一天,洪世祥在家里无意中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颜面显得如此苍老啊。他觉得人仿佛不是慢慢变老的,而是在一瞬间变老的。他摸着自己胡子巴茬的脸,回想起过去的时光,那个羞怯的大男孩不见了,那个遇事束手无策时经常会淌泪水的人,那个年轻又血气方刚的青年,仿佛在一转眼之间,就变掉了,变成了一个中老年的样子了。他的头发在一片黑色中,已经有了白色夹在其间了。他的脸上除了胡茬,还多了很多像山谷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小沟壑了。总之,他的脸上,呈现的,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也难怪,在他回家看见孩子的那一次,像个坏人似的把孩子吓得够呛,躲在玉梅的怀里好半天,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现在,已经有人叫他老洪了。实际上,他才刚好四十岁,但他的额上已经有了好几条皱纹,深深地印在那里,脸颊也因瘦小而深陷下去,眉毛聚拢在一起,使得他的样子看上去至少比他的实际年龄老了十岁光景。但是,他的眼睛还像山泉水一样清澈,充满着活力、年轻、精神和力量,与他的脸庞形成极大的反差,他的身子虽然显得干瘦却非常结实,走路的步伐还在轻捷而坚定。
作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有良知和责任的男人,在面对妻子和孩子的时候,洪世祥内心有着太多的愧疚。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丈夫,更不是一个好父亲。在家里,他几乎没有尽到当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当然,他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而是他肩负的,是更大的责任:说小点,关乎一个地方的人的生产生活,说大了,是关乎人的生命的问题,是关乎人类的事情。因为他所从事的事业,既是一项传统的专业性工作,又是一项与水利中心工作和经济社会发展密切相关的基础性工作。譬如防汛抗旱,需要的是水文数据的支撑和保障,水资源的管理,需要水文的数据,才能提供科学依据。水生态的建设,需要的是水文数据的支持。水利工程的建设和运行,更需要水文数据来奠定最坚实的基础。如今,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水文已从主要为防汛抗旱和水利工程建设服务,发展到为水资源开发、利用、配置、节约、保护和管理等各个环节提供全过程服务。已经从主要为水利中心工作服务,拓展到为农业、工业、交通、环保、国防、外交等各个领域及社会公众提供多层次服务。所以,洪世祥肩负着的,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公益性基础事业。
洪世祥在“责任”二字面前,他所选择的,是更大更重的责任。他想到母亲就想到了责任,他想到老唐就想到了责任,他想到邮递员,就想到了责任。所以,无论他的工作环境如何变化,如何恶劣,无论他到哪里工作,遇上什么困难,他都说,“没问题”。“没问题”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直到他后来老了以后,这句口头禅都一直在他的工作和生活中体现着。如果把这份执着看成是一种爱,那洪世祥所选择的,就是一种大爱。
因为洪世祥深知,在自然界里,水孕育了万物,然而,它又制约着万物。特别在昭通这种高原环境之下,还有很多边远的山地上,要么年年处于干旱,要么年年处于洪涝,导致农民的庄稼广种薄收。所以,兴修水利,是为了保障农田的灌溉。但是,无论在什么地方搞水利工程建设,无论工程有多大,水文的数据都永远是最基础和最重要的参数,是最可靠的支撑。
然而,洪世祥选择这样的路,承担的这份责任,对于玉梅和两个孩子来说,是残酷的,不近人情的。因为他们一家人不得不在短暂的相聚后,又是长时间的离别。生活中玉梅对他的抱怨,孩子对他的陌生和惧怕,让他痛苦、内疚和自责,从一开始到现在,要说自己对这项事业有多么的热爱,他自己也说不清。但是,他觉得既然选择这份责任,他就得毅然决然地走下去,不是用热爱或者是恨来决定自己所从事的事业了。因为还有很多他需要去完成的事业和梦想,自参加工作时母亲对他的教诲和叮嘱,师父用实际行动和精神对他的感动和感召,邮递员的热心热肠对他的感染和影响,都在他心里汇集成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一定要把这种精神,这份执着,这项对人们有意义的事情,毫不犹豫地做下去,做下去。
在昭通的另一个地方,水富。为了满足水利工程建设和管理调度的需求,必须要在铜锣坝建设一个专用水文站、水位站和雨量站,来收集水文的基本资料。因为要更好地完成水利工程的建设,就必须通过精心的测量计算、科学的分析评估,提供出基础的数据和预测预报信息,才能做好水利工程的规划、设计、施工和运行。
不得不说,水富铜锣坝是一个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的地方。它坐落于云南昭通水富县太平乡二溪村最边远的三星坝和五里坝之间的高寒山区。这个地方山峰奇特,一座连一座,一层挨一层。在山上,那些千年的原始森林,厚实和浓密,有一百多种观赏树种和珍奇的植物,特别是罗汉竹,一片一片,或生长于溪边,或生长于山谷,到处是一幅青翠欲滴繁荣的景象。更为有趣的是,这座山上有二十多种国家一、二级保护动物,有泉水叮咚响的声音,有各种鸟儿和奇花异草,到处充满着诗情画意。毫不夸张地说,这里完全是一个植物和动物的王国。在1992年的5月,被省林业厅批准为省级森林公园,1999年5月,被国家林业局批准为国家级森林公园。也就是说,从自然环境来说,这个即将设立水文站的地方,风景是非常漂亮和优美的。虽然这个地方离水富县城也就是七十多公里的路,但是,由于重重叠叠的山峰,一座连着一座,交通更为不便,路是小路,像根大麻绳一样,曲曲折折从山上拉下来,细小逼仄,更为令人可怖的是,还经常有野兽出没。所以,尽管是一个美丽至极的森林公园,还是很少有人光顾这里。一个人来个三两天还可以,完全会被这里的风景迷住,要命的是,因为山坡上长时间没有人,它完全缺少了人的气息和味道。如果单独让一个人在这个地方,与这些美好的动植物生活和工作一年半载,尽管有无数有生命的东西陪伴,有鸟儿,有其他各种动物,但是,孤独,寂寞,种种生活和工作的困难都是横亘在人的面前的。更何况,人来了这里,并不是住在这里观看风景,而是工作。工作是从零开始,需要对水文站的建设和建设后精确的监测数据。所以,在分局里,必须安排一个具有水文专用站建设经验的人前往,才能按质按时地完成好这项任务。
当然,从水文技术上,无论是建设还是其他,无论是理论还是实际,洪世祥是水文人中一个绝好的尖兵。但是,分局里考虑他在边远的恶劣的环境中时间太长了,小海子、炉房,都是环境恶劣生活艰辛的地方。他饱受了那种风餐露宿、孤独寂寞的生活太久了,他付出的辛苦和汗水,已经太多了,领导再也不好把这个艰巨的任务再安排给他,该考虑让他歇歇了。
但是,洪世祥听说局里要把他调回来安排其他工作的时候,他反而急了起来。他想起师父,想起邮递员,他们的精神和灵魂,他们的那份信仰和执着,他的血液就沸腾了起来。他觉得他的使命就是把师父的精神发扬光大,并传承下去,他的工作就是把每一个数据记录准确,他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无论是水的命令还是上级的命令,他必须一丝不苟地去完成好。因为他觉得,他如果不这样做,他的内心就会背负着一种深深的负疚感,不这样做,他就觉得他的工作失去了意义。这么多年的刻苦,坚守,自创,早已把他磨炼成一个近乎铁打的战士了。
为了这份信仰和责任,洪世祥坚定地、积极主动地向局里提出申请,让他只身前往,到铜锣坝去完成专项水文站建设的任务。他需要完成的,不仅是工作,还带着一份使命。而这份使命,是师父,是邮递员交于他内心深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