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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7-27 11:13时间。岁月。长时间的孤单和寂寞,似乎时间很漫长,几十年的风雨似乎是熬过去了,可洪世祥已经从当初那个说话都害羞的小青年,变成一个近乎老头子的人了。但是,也恰恰是长时间的孤单和寂寞惯了,他突然又觉得时间很快,岁月很短暂,仿佛一转眼,自己怎么就老了呢?
现在,在水文战线上,谁见了他都他叫老洪,或者洪师父了。就如当初人们称呼唐友佐老唐或者唐师父一样。
岁月在一个人的身上就是如此啊,洪世祥确实已经不年轻了。现在局里决定,要把他调回局里,安排一份轻松的工作给他。可是,洪世祥听到这个消息后,却跑到局里来找领导说:
“我现在还不能回来,一些站点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再说还有一些刚工作的年轻人,技术上还不精湛,我还得去把他们带好!”
无论局里的领导怎么做工作,他都不服老,死缠烂磨,一副倔强的牛脾气,只是一句话:
“等我完成了事情,你们不调我,我也要主动回来。”
因为在洪世祥心里,他觉得别说是现在的工作环境比起他当初和唐师父在一起时,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是死神无数次地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他都是毫无惧色的。更何况,自从一份责任在他心里坚定的那时起,他在水文战线上就永远把自己当作一把水尺。他只信奉一条:哪里有需要,他就插向哪里;哪里有危险,他就会带着师父和邮递员的精神奔到哪里。
然而,他这牛犊子一样的脾气,在一次监测任务中,让他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那是在昭通彝良地震之后,由于距离县城四十公里的一个水库,库岸山体出现了大面积滑坡迹象,如果水库决堤,将严重威胁到水库周边和下游数万人的生命和财产。面对这种险情,为了这种悲剧不再像过去那样上演,昭通水文水资源局立即做出决定:派出一个水文监测小组去进行水情监测,一定要为抗震救灾指挥部排除险情提供科学依据。
已是满头白发的洪世祥再次站了出来,要求前去救灾前线。他始终坚定地认为,现在各种条件改善了,不能再在这洪水猛兽中,让一些无辜的生命像以往那样,随着洪水过后就无声无息了。
于是,洪世祥和其他三个同事,乘坐一张绿色的皮卡车向着灾区奔去。此时的他,希望早一分钟赶到灾区,就早一分钟能监测出水的数据。
一路上,洪世祥坐在这张绿色的皮卡车上,想着灾区的情景,心急火燎。往事也一幕幕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想起了唐师父,如果当初在小海子水文站,有道路,有这样一张车,说不定师父就不会那么早走了。他想起了邮递员,要不是因为这该死的洪水,邮递员至今依然活着。可是,他们却都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
他的思绪在沉痛的回忆里。此时,他仿佛看见了巨浪滔天的洪水。
绿色的皮卡车在山道上疾驰着。
车转过了一个弯道,又一个弯道。突然,车在刚刚转出一个弯道的时候,从对面冲出了一张占道的车子,撞在了绿色的皮卡车上。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之后,绿色的皮卡车被撞翻了,滚下了四十多米的山坡下。车内的人,有三个还在车里,好在只受了些皮外伤。但是,当他们从车里爬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老洪不见了。
他们顾不上身上的伤痛,在低矮的灌木丛中,找了很久也不见老洪。后来,他们扩大了范围,才在离车三四十米的地方找到了老洪。他满脸是血,躺在一丛灌木边,早已不省人事了。
他们把老洪抬着上了路,心里非常着急。在这条山路上,平时一般情况下是很少有车辆跑的,如果要在这里拦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运气好的话三两天遇得到一辆车路过,不然有可能十天半月才会遇上一辆。但是,要打120急救电话,即便急救车赶到这里,最快的速度也要两三个小时。正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哒哒哒”的声音,不一会儿,驶过来了一辆农用车。他们看见有车,真是悲喜交加,赶紧站在路上拦住车,请求农用车拉着老洪,先送到最近的一个乡卫生院。
老洪看见了巨浪滔天的洪水,一个巨浪一个巨浪地翻滚着而来。他拿着水尺在监测,但是一会儿他被巨浪打翻了,淹没了头顶,一会儿他又从巨浪中冒了出来。巨浪越来越大,越来越猛,像张开一张黑洞洞的大嘴,正在向他扑过来。此时,他看见了邮递员。邮递员正向他飞奔而来,抓着了他的头发,他的衣领,又把他从那张大嘴面前,突然扯开,往浪尖上抛出去。然而,当他的头刚刚露出水面时,一个巨浪像一座山一样压了过来,又把他打了下去。此时,他感觉到邮递员抓着他,铆足了全身的力气,使劲在巨浪的前面飞奔。巨浪像恶魔一样尖叫着咆哮着发怒似的,跟在他们后面追着而来。在洪世祥的意识里,他一会儿感觉到他是坐在绿色的皮卡车里,一会儿是扑在了邮递员背上。而邮递员一会儿变成了绿色的皮卡车,一会儿又是邮递员,正带着他一路飞奔,一路飞奔跑在那个山一样大的巨浪前面。他回过头,看见那个巨浪已经落下了一段距离,无法追上他们了。但洪世祥分明感到邮递员气喘吁吁的呼吸,他不能让邮递员再跑了。他靠近邮递员的耳朵说:“巨浪已经隔着我们好大一截距离了,它追不到了,你慢点慢点,你太累了,快放我下来。”但他感觉到邮递员听不到他说的话,还在使劲地跑。他都已经被邮递员颠得疲惫不堪,扑在邮递员背上想睡着了。邮递员似乎感觉到他要睡觉,头也没回地吼起来:“别睡,必须紧紧抓好我的肩膀,巨浪又在我们身后了!”他听到邮递员这么一说,猛然地撑起昏昏欲睡的眼帘,巨浪真的又近了,他迫不及待地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邮递员的肩膀。
几个同事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们看见老洪的手动了起来。
邮递员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洪世祥就这样紧紧地抓着。但是,从他们前面,又来了一个巨浪,正在呼啸着,尖叫着,怒吼着,像怪兽又像一个恶魔一样,张牙舞爪地向他们反扑过来。洪世祥想着,这下完了。他眼看着再也躲不过去了,没想到,邮递员向着巨浪的缝隙里,一把把他推开。他顺着浪尖抛出了水面,但是,邮递员一下变成了绿色的皮卡车,从他相反的方向沉下去,不断地沉下去,最后被那个巨浪吞噬了。洪世祥急得大喊了起来:
“邮递员!邮递员!”
围着他的几个同事看着他张了张嘴,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把耳朵伸过去,却没听到什么。但他们都非常激动:
“快!快!他的嘴动了,他的嘴动了。好像在说话,好像在说话。他可能是想喝水了,赶紧拿水来,拿水来!”
洪世祥被浪尖抛在了岸上。他虽然在水里,但他感到口干舌燥,突然,他感觉到下雨了,雨水进入了他的嘴里,他感到了一种凉丝丝甜悠悠的味道。但他觉得奇怪的是,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又停了下来。接着又开始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又停。甚至,他还感觉到天空仿佛一会儿晴,一会儿乌云密布,但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一定要睁开眼睛看清楚。于是,他努力地睁开了眼睛。
同事们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围在他身边说:
“老洪,你终于醒了!老洪,你终于醒了!”
洪世祥看着同事围在自己身边,迫不及待地问:
“皮卡车还好吗?皮卡车还好吗?”
同事们看着他醒过来了,他们一个个拉着他的手,热泪盈眶。
在洪世祥抢救治疗期间,局里的领导来看望他,带来了两千元的慰问金。他拒绝了。但是,局里无论如何都不收回,没有办法,他只有当作特殊党费交掉。因为他的内心里充满着自责和愧疚,他觉得他没有到一线去完成任务,已经给单位增添不少的麻烦了,害得单位又重新组织人到灾区去。
在医院里,他身上的绷带都还没有拆掉,就牵挂起测站点的事情来。不知为什么,他内心里总是感到一种惶恐,坐立不安。这样的心情,他觉得在医院里多待一天他都无法待下去。他要求出院,回到测站点上去。单位上的领导和同事知道他的要求,坚决要他把身体养好再去工作。为此,他又忍耐了两天,自己悄悄地出了院,到了工作站点去,用师父当初教给他的草药,一边用草药疗伤,一边工作。
35
洪世祥的内心里虽然还有一种年轻人的活力和干劲,但是,他真的老了。在调回局里的那一天,他站在整容镜面前,看见了自己的面容。他心里突然就泛起一些忧伤,同时,也伴随着一种欣慰和激动。忧伤的是时光的无情,一代人成长了起来,一代人在时光中老去,他现在沧桑和比实际年龄大的容颜,与当初的唐师父没有什么两样。他伸手抹了一把布满皱纹的脸庞,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老了。但是,让他欣慰和激动的是,他已经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诠释了师父的责任、精神,和那份博大的爱。他的内心,他的过去,他的爱憎,他的感情,他的希望和梦想,一连串的东西,全都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觉得作为水文人,为水文“把脉”的职责和本分,精神,责任和爱,他必须像唐师父传递感染着他一样,去传递感染着年轻的水文人。
老洪出色的工作和精神,在云南这块土地上的水利系统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他的精神,他的事迹,他的坚守,都是一种典范。为了发扬水利人的精神,省水利厅与省水文局发出了在全省水利系统和水文战线向洪世祥同志学习的号召。并且,各地州水文局纷纷发来邀请函,请他去做巡回报告。但是,老洪觉得,他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智慧,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业绩,他只不过非常平凡地和老师父一样,观测,记录,计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坚守着一份心中的事业,如此而已。所以,面对各种荣誉,他觉得有些担当不起,而现在,全省水文战线的人们要向自己学习,他更加觉得自己没有哪一处配得上,从文化上来说,自己学历不高,与师父相比,可是天壤之别。师父在当时,是华东水利学院出来的大学生,是水文战线上为数不多的人才,而自己最基本的水文观测知识和技能,都是在师父手里学到的。他只不过是用自己孜孜不倦的努力,在时光中,逐渐把幕后的水文事业推向了前台,把唐师父的精神继承了下来,又传承下去。
但是,在他接到各地诚挚的邀请函时,他无法拒绝却又内心不安。他想请领导帮忙,于是,他去找了局长,请求局长帮助他把这个事推辞掉。局长是刚上任的一个年轻人,他个头不高,却是一个思维活跃、性格奔放、充满智慧和活力的人。在老洪走进领导办公室把自己的想法和局长汇报完时,这个年轻的局长并没有反对他的意见,但也没有支持。他只是一直微笑着看着老洪,最后,他尊敬地对老洪说:
“老洪啊,您先别急于做出决定,我们明天去小海子水文站看看吧!”
老洪一听说要去小海子水文站点上,一下就兴奋了起来。因为他有很多年没有回这个站点去了。
第二天,局长带着几个人和老洪一起,来到了小海子水文站。
小海子水文站上方的水库,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老洪看着这样轰轰烈烈的场景,不由得兴奋起来,像个孩子一样,一个人单独在山地上跑去跳来地观看。看了一会儿,他又一个人去了唐师父的坟旁,点燃了一支烟,插在坟上,磕了几个头,才向水文站走去。
以前的那两间土墙青瓦的小房子,没有在了。在原址上,换成了两间钢筋水泥混凝土的平房。老洪从后面的山坡上下来,看见局长正站在当初破旧的小屋子面前,抬着头观望周围的大山和正在施工的小海子水库大坝。
局长一直那样静静地,凝视着小海子上空飘过的几块云朵,神情凝重。他真有些难以想象,当初洪世祥在这里是怎样工作和生活的。他满含热泪无限感慨地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
“真是河边一间破房子,常年一个孤独人,每天测些小数字,如今修个大工程吶!”
洪世祥还没走到他们身边,就兴高采烈地,用手指着正在建设的坝堤,老远就喊了起来:
“局长,局长。你看你看,这个水文站的数据,全都变成了正在建设的那个坝堤的每一粒沙。”
局长顺着他的声音转过头,看了一眼水库,又看了看从山坡上往下走的老洪的身影。他感受到了水文的事业,就是一种水文的精神,一种水文的文化。此时,他深深地感到,水文的责任,除了工作外,更多的是让水文的知识在人们的生活中普及,唤醒着人们对水的警醒。无论是水体、水质、水文,所关乎的是每个人的生命和生存,必须要让更多的人,意识到对水的爱护,这才是水文的终极目的,也是这块厚重的土地上本该承载和积淀下来的文化。看着老洪快走近了,他饱含深情地说:
“是啊,老洪。看着水文站设在这里的环境,水文人辛辛苦苦地坚守的这些数据,如今修建了水库,这就是我们水文工作者默默无闻付出的结果啊!水文人就是这样,有凄凉也有荣耀,有孤独也有自豪。当初的唐站长和您,在这样的地方坚守了那么多年,在别人看来,是一种卑微的工作,实际是多么伟大的啊!”
老洪听局长这么一说,心里却是翻滚起了一股自豪的情怀来。此时的他站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有一种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哪怕这里的每一株小草,他都熟悉得要命。
他高兴地指着河边的那根缆绳和局长说:
“这就是当年师父和我的护命绳啊!”
他又指着从屋子前延伸的那条小路:
“这条路,把我们的鞋底都磨烂了无数双,没有下雨在上面的时候,被老唐和我踩了像打上水泥地皮一样亮堂啊!”
局长看着老洪自豪的神情,心里不免激动,但一股心酸的滋味也弥漫在他内心里。他不住地点着头,连连说:
“是啊,是啊,老洪!这种重复和单调,这种枯燥和不起眼,其实对人类社会的贡献相当大呀。不说其他,就拿巧家炉房水库、现在正在修建的这个小海子水库来说,为什么修,在哪里修,能不能修和该怎么修?这一切,必须要有我们的水文资料来做依据。如果没有像老洪你们这些水文人长年累月的坚守和水文信息的采集,怎么可能修建啊?”
局长的一席话,不仅让老洪有着一种自豪,在场的人内心都有一种对自己所干事业的自豪和荣耀感。
局长看着老洪,凝重的神情舒缓了起来,微笑着问他:
“老洪,您昨天到我办公室说的那个事,现在您应该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了吧!您不是愧不敢当,而是名副其实,受之无愧啊!”
老洪沉默。
一起来的人也在说:
“是啊,老洪三十多年来,一直默默驻守在深山峡谷河畔,进行水资源观测分析、水环境监测研究、水灾害预测预报,精准观测整编水文数据。您为昭通水文建设的研究、防汛抗旱、抢险救灾、经济建设与社会发展提供了完备的资料、有力的技术支撑和科学决策参考,您名副其实啊。”
老洪还是沉默。
36
季节进入炎热的夏天,同时,也就进入了雨季。一场历史上罕见的强降雨,犹如一块巨大的黑幕,笼罩在昭通大地上。一些老人都在惊讶:“这是百年不遇的大雨啊!”
是啊,雨流如注。那雨水,看上去像是从天空中拉成线一样地流下来,流下来,落在地上,四周水花溅起。这水花一溅就溅了几个小时,大雨才慢慢变小,停了下来。但是,刚停了不大一会儿,却又有稀稀拉拉的小雨开始下了起来,绵绵无尽。然而,一般情况绵绵细雨是不会变大的,但是,到了第二天,雨水像是很守时一样,在头天下大雨的时间,倾盆的雨又开始从天空中像瀑布一样流下来,砸在地上的积水上,溅起无数水花。并且,像是上天故意安排似的,下大雨的时间,不提前也不推后,持续了整整三天。
一时间,各路消息传来。山洪暴发了,河水暴涨了,一些山坡泥石俱下,一些道路被冲毁,农田庄稼被淹没了,还有一些地方,连电力都毁掉了。更糟糕的是,一些村庄的部分房舍,有的也被大水淹了。
金沙江的水涨了,惊涛拍岸。
白水江的水涨了,洪水滔天。
就是坝区的洒渔河流域,河水已经平坝而起了,一些河床低的地方,河水已经漫过了河床,吞噬着低处的庄稼地。
这样的时刻,水文局上上下下,全都进入了紧急的战斗之中。
老洪带领了一组人,在渔洞水库紧急指导出水量与入水量的调节,紧急通过一些支流分解,在上游拦截洪峰,为下游做了减压的流量。虽然洒渔河的流量与洪峰基本得到了控制,但是,下游有无数的山洪还在汇集,洪水还在猛涨。他带领一帮人随时监测,洪峰一直在上涨,最后达到了每秒两千多立方米的流量,并且持续不断。这还了得啊!洪峰以每秒两千多立方米的流量继续不断地流下去,下游不知会淹没多少庄稼和房屋。为此,他组织人必须及时编发洪水的预报传到局里。
当老洪他们及时传送的数据信息到了局里时,局长被吓了一跳。因为以这样的流量下去,盐津县城在民国时期的那一幕惨不忍睹的场景,将会在今天再一次上演。如果以现在可以人为采取的措施能预防,还让这样的悲剧在今天再次发生,那水文人就是今天的罪人啊!
于是,局里在他们不断传送的数据中,在最短的时间内立即编报整理,校对审核,最后计算出,在夜里四时左右,盐津县城的最高洪水位将达到四百二十九米,洪峰流量达每秒四千八百立方米。这样的洪水将会造成盐津县城老街、坪街、赶场坝、张家沟、下场坝一带的居民住户全部淹没在这样的洪峰下面。局长只得果断地采取措施,除了把这些情况传送到昭通范围的相关单位,报送到国家防总、宜宾、三峡工程指挥部,还要立即通知盐津县防办向政府汇报,及时组织居住在四百二十九米以下的居民,必须在天黑前迅速撤离开。
他们预报最高洪峰提供的参考数据,真就在深更半夜里,肆虐的洪水涌入了盐津,淹没了盐津四百米以下的地方。所有的住房、河流、道路、车辆,全都看不见了,到处一片汪洋。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洪水猛兽,最后终于慢慢退下去了。据各方面的报道,提前撤离的一万多人的生命,没有一个人伤亡。
这个结果让所有的水文人无不欣慰和自豪。因为他们默默的付出,在今天,终于可以换回他人的生命安全了。特别是老洪,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激动得流泪了,师父肯定在泉下有知,以前的水文发展到现在,已经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了,以前恶劣的环境,现在也改善了很多,以前陈旧的设备和测报的方法,现在都改进和更新了。当年师父和他描述的民国二十年的那场惨景,终于在水文人的努力和掌控中,没有再次发生了,他怎么会不激动呢?
然而,从这一次以后,老洪不再犹豫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全省各地州做巡回报告,把水文人的精神和责任更深远地传递出去。
老洪在出发的头一天,带着一壶酒,特意从家里拿了一包放了几年的大渡岗茶,独自一人来到了小海子水文站。一路上,他突然发现,山坡变了样了,庄稼变了样,村庄变了样。曾经光秃秃的山坡,变绿了,曾经广种薄收的土地,成了绿油油的庄稼地了,到处是青山绿水啊!他心里弥漫着一种激动和幸福。他觉得,只要有水,不管在什么地方,不管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有水的滋养,有人的勤劳和善良,就可以打造成一个与自然和谐的美好家园啊!
他看见因为水利建设的规划,让村庄,让土地,变得美起来了。那些洗衣服的妇女,蹲在沟边,洗了就晒在石头上。在山的远处,有涌起的牧群和云的波涛。一种自然的和谐,总是让人心情舒畅。他突然想起,人类的心灵向往是什么呢?这向往不就是如同梭罗比喻的:“好像水边的杨柳,一定朝着有水的方向伸展它的根。”
不知不觉,老洪就来到了师父的坟墓前。他倒了一杯酒和一杯茶,放在师父坟前。然后,点燃了一支烟,插在坟上。他为自己也倒了满满的一杯酒,盘腿坐在师父坟前。他点燃了一支烟,默默地抽着。抽完了一支,他又燃起了一支,端起酒向天敬了一杯,向地敬了一杯,然后,向师父的坟上敬了一杯。敬完之后,他端起自己的那一杯,一仰脖子,把酒喝下去,对着坟墓说:
“师父,现在云南各个地州都要让我去做报告,开始的时候,我还有些犹豫,因为我觉得我还不够资格。现在,我决心要去了,一定要去了,我得把您的精神和这种对水文的责任传递出去。”
老洪说着,眼里竟然布满了泪花。此时,坟墓上的那支烟已燃成了灰烬,掉在了草上。他又点燃了一支,重新插好说:
“师父啊!您没有见到今天的水文变化,但您泉下一定有知啊!现在,昭通的水文,关系到的不仅是这块土地和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它已经关系到一个国家的安全了。现在局里每天计算出来的数据,都要上报国家防汛抗旱指挥部一次。您当初和我说在民国时期,盐津县城一夜之间荡然无存的惨景,在时隔七十多年的时候,差点又发生了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水文人观测和计算出水位和洪峰流量来,盐津县城将再次上演那场惨剧啊!”
洪世祥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他站起身,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一线天空,天空的云朵正在慢慢路过这个小峡谷。
他看了看周围重重的大山,山上到处郁郁葱葱。他回头看那条日夜流淌的马树河,河水在山谷里,闪闪发亮。最后,他把目光移了回来,庄严肃穆地对着师父的坟墓,像立誓一样,大声地说:
“师父啊,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作为水文人,在水资源的多少上,一定要当好‘水会计’,精心盘算水账。在水环境的好坏上,一定要做好‘水医生’,科学诊断水脉。真正为水利的工程建设和资源管理当好参谋,献计出策,为地方的经济建设和社会进步做好水兵,站岗放哨。我会把这种责任、担当,把您的精神传播出去,让每一个水文人,把水文事业坚守好,让每一个人都认识到,水不仅仅是在地球上,与土地有关,其实,与每个人的生活和生命都有关。它流淌在地球上,其实是流淌在人的血液中,住在人的身体里!它……”
洪世祥的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响亮。他正在激情慷慨地说着的时候,山林里“扑腾腾”地飞起了一群鸟,欢天喜地在天空中盘旋着。